他的地位摆在那里,说完这句话后,喜堂再次从喧闹中安静下来。李伯陵与檀雨同时起身,坐到了大红喜字下的主座之上。傧相走到一侧,扯着嗓子唱道:“新人上前”李急切地走了两步,觉察牵巾扯了个紧,不禁给扶着沈漪的两名丫鬟递了眼色,示意她们扶沈漪走快些。沈漪是会武之人,这两名丫鬟即便是用了暗劲,也丝毫奈何不得沈漪。她不徐不疾,终是走至李身边。“一拜天地”傧相清了清嗓子,高唱出声。沈漪与李一同转向喜堂大门,正当此时,只见沈漪一把扯开了头上顶着的喜帕。她的举动引来了一堆江湖少年的起哄“呦!新娘子好生美艳!少帮主好福气啊!”“瞧瞧,新娘子都等不及了!”李轻咳两声,低声问道:“阿漪这是怎么了?”“喜帕顶得难受,不想顶了。”沈漪冷声答话。李哄道:“不顶便不顶,拜堂重要。”话音刚落,余光便瞥见了一抹红影踏入了正堂。与此同时,沈漪眉心微蹙,凝眸望向了那抹红影,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夜罗刹!”李伯陵脱口惊呼。那人一袭红衣,面容妖冶,小指勾着一壶女儿红,走入喜堂时,眼角含春,斜睨沈漪问道:“走是不走?”语气酥媚,全然没把喜堂中的江湖人看在眼里。沈漪只怔愣了一下,转身将喜堂双剑抽出一柄。李还来不及反应,她已掠向夜离雀,剑锋抵住那妖女的心口,低低地骂了一句,“滚!”这妖女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她这样的武林公敌一旦出没,谁人会在意李伯陵的旧事?他们只会把矛头指向夜离雀,那等于是坏了先前所有的筹谋。她虽怨恼夜离雀,心底却是极为欣喜的。只是此时并非叙旧的时候,沈漪只想先把她逼走,等她办完了这边的事,再好好与她算账。哪知这妖女似乎并不买账。夜离雀往前走了半步,沈漪便往后退了半步。她笑吟吟地望着她,眼底涌动的浓烈思念让沈漪看得心软,也看得心烫。沈漪忍不住喝道:“我让你滚!”“妖女!我杀了你!”李气急败坏,将剩下的那柄佩剑拔出,剑挑夜离雀。剑锋离夜离雀尚有一步之遥,便被沈漪一剑格开。众目睽睽之下,沈漪横剑护在夜离雀身前,一字一句道:“谁敢动她。”宾客哗然。这好好的一场婚事,新娘子怎的突然反水、护着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夜罗刹?!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沈漪,质问道:“阿漪!你疯了么?!”“少帮主的春秋大梦也该醒了。”沈漪声音如霜,利刺一般地戳入李心间。夜离雀悄然勾上沈漪的腰杆,将她往后一带拥了个满怀,话却是说给李听的,“大婚居然连生母都不请,少帮主可真是孝顺。”说着,她挑衅似的迎上了李伯陵充满杀气的目光,“发妻明明尚在人间,你明知她落入贼人之手,非但不救,还扬言她已经亡故,李帮主可真是有情有义啊。”沈漪面颊微红,她被夜离雀当着这么多人拥着,说半点不羞涩,那只是假话。“松手。”沈漪忍不住低斥一声。夜离雀哪肯松手,甚至张开五指在她腰肢上揉了一把,柔声道:“我可舍不得。”她这话说得烫耳,别说是沈漪,就是堂上众人也听得臊人。沈漪狠狠地给了她一记眼刀,羞恼地屈肘击向她的心口。夜离雀只得松手,求饶似的对着沈漪眨了下右眸。骤觉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来,她侧身避过,剑气直撞门扇,竟是将门扇崩了个粉碎。“燕姬,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被你这不孝子给劈死了!”夜离雀玩笑吆喝,只见一位黑衣妇人缓缓踏入正堂。她容光依旧,明艳照人,在座不少人都是认得她的,正是李伯陵的发妻燕姬。李伯陵死死盯着燕姬的脸,抢先一步道:“休得胡言!燕燕已故多时,此人一定是妖女找人假扮的!”“呵,李伯陵,承认我活着就那么难么?”燕姬开口质问。李伯陵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陷入了一片铁青。李错愕无比,看看李伯陵,又看看燕姬,最后目光落在了沈漪身上,瞧她与夜离雀神色亲昵,怒火再起,大声斥道:“妖女!我要你死!”剑锋一振,便是海龙剑法尽诛杀“檀门主没想到你竟是存了这样的歹毒心思!如此设局害我!”李伯陵算是看明白了,联姻不过是虚晃一枪,檀雨今日就是来复仇的。她自知不是李伯陵的对手所以动用了一切可用之人也包括“死”去多时的夜罗刹。只怕,她很早便知晓夜罗刹活着是以今日才如此有恃无恐。于李伯陵而言他已没有退路。不论是檀雨还是燕姬,她们两人每少说一句他对江湖人就容易解释一分。只要她们死了!江湖人肯定不会听信臭名昭著的夜罗刹的一面之词,更不会听信一个对夫郎拔剑相向的恶妇之言。李伯陵斜眼瞥了一眼萧缙见他与七郎坐在原处,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如此甚好,等他解决了檀雨与燕姬,再好好向萧缙解释,到时候说服萧缙帮忙解释江湖人多半还会站他这边。朝廷中人,要么爱权,要么贪财玲珑岛上珍宝无数,李伯陵有九成把握收买萧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快速权衡利弊后便开始了行动。只见他突然一掌拍向大红喜字喜字陷落骤听响起一阵机杼之声喜堂四面落下了四道铁笼将在座的江湖人士牢牢困在其中。众人惊呼。李伯陵自暗格之中取出了长剑匆匆对着众人解释道:“今日得罪诸位之处,容我收拾了这两个毒妇,再一一向你们赔礼!”话音落下,他掌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快速朝着檀雨刺去。檀雨已经双手各执一枚金针,一击格开李伯陵的长剑,怒喝道:“你是想杀人灭口么!”李伯陵冷声道:“你带人破坏我儿大婚,与夜罗刹勾结,居心叵测,杀不得你么!”说话间,剑风如浪,疾然袭来。檀雨毫不示弱,这半年修炼也不是白修的。她左右双针接连承下李伯陵的两剑,趁着空隙厉声道:“却邪堂一战,你为了独占大功,偷袭兄长,诛杀我门精锐弟子百人,今日不思悔改,竟还敢指鹿为马、栽赃嫁祸!”“一派胡言!”李伯陵反驳得极大声,他余光扫向沈漪,“倘若真如你所言,沈漪为何能活着?诸位当初是瞧见的,可是我把沈漪救下山的!”他笃定沈漪那日已是昏迷不醒,今日突然反水,只当是被檀雨蒙蔽,痛心疾首地提醒沈漪,“阿待你可是一片真心,我们四海帮对你也是一片诚心,你休要被檀雨蒙蔽,中了她的离间诡计!”沈漪似笑非笑,正色道:“你没杀我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没有数么?”李伯陵摸不准沈漪的心思,一剑荡开檀雨的攻击,急声劝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夜离雀适时地嘲讽笑道:“好个救命恩人,你们图什么,他们不知,我可一清二楚。”说完,她微微昂头,挑衅地看向兀自捂着脸的李,“英雄宴那晚没能把你给冻残了,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原来是你!”李愤怒提剑指向夜离雀。夜离雀厌恶地别过脸去,对着燕姬道:“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你这儿子下流又下贱,早该送他去见阎王了。”燕姬冷嗤道:“夜城主今日不必与我客气,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李听见这话,怒声喝道:“你果然不是我的阿娘!你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沈漪已经一剑削来。李情急之下,反手提剑一格。没想到沈漪这一剑竟是灌满了炎息,剑锋相撞,他手中的长剑竟被斩成了两段。当火辣辣的痛意在左耳上升起,他痛呼一声,捂着汩汩冒血的耳朵接连退了好几步,痛声道:“爹!救我!”李伯陵这边对付檀雨原本已占上风,可儿子那边的变数来得又快又急,他只与檀雨对上三招,这边儿子的左耳便被削落在地。他心疼极了,一剑震开檀雨,飞身掠至李身边,将他护在身后,剑指那下手之人,恶狠狠地怒斥道:“沈漪!我要你的命!”“这一剑,是他欠我的。”沈漪冷声说着,剑锋也毫不客气地指向李伯陵,“英雄宴上,他设局让我沾染催情之物,若不是这妖女路过,只怕我已经被这小畜生玷污了。”这话一出,宾客的脸色越发地阴沉。原以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却不想竟还有这样的前情。江湖人都知道,少帮主李在大战前夕遭沧溟教妖人陷害,伤了双腿,养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地行走。原来竟是这样不堪的内情。“你血口喷人!”李冲口狡辩,“人人皆知我被妖人扔在井中冻了大半夜,那口井并不在你所在的小院中……”唰!雪鸿骤出,鞭影突然落下,若不是李躲得快,夜离雀的这一鞭已落在他的身上,定要抽出一道血口子来。“我若不把你扔远些,难不成留着你衣冠不整地让群雄顾看么?”夜离雀只要想到这件事就恼怒,“如此下作,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燕姬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忽然冷笑出声,“李伯陵,他真是像你啊,敢做不敢当,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