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至阳至刚的内功心法。”沈漪撤了炎息,“出自一张赤皮卷。”事到如今,倒也没有必要瞒她,于是沈漪继续道:“此卷一直收在玲珑岛的月居暗格中,那夜我被困月居,无意当中触发机关,得到了这张赤皮卷。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参破了赤皮卷上的修习法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内功修为。”檀雨终于了然,为何这丫头的武功一日千里,绝对不是一颗温玉丹就可以做到的。“李说喜欢我,其实并不是真话。”沈漪想到那晚李那急切又下流的模样,只觉反胃,“娶了我,便等于得到了赤皮卷上的武功。这是他跟李伯陵打的如意算盘,到时候他们父子二人得了神功,掌门以为他们还会把天佛门放在眼里?”欲望与野心一旦开始燃烧,李家父子绝对不会囿于一个大宗师的成就。起初或许只是一统江湖,等手握武林之后,便会有更大的欲望与野心出现。正邪本就在一念之间,他们两人已经踏入邪道,早已迷途不知返,假以时日,只会是月竹涧月明星稀入夜后的天佛门很是安静。江宁很不喜欢这里的安静。他在玲珑岛多年,入夜之后,玲珑岛也是可以听见海浪声响的。这里的静谧透着一丝禅味打打杀杀多年的江湖人最是不惯这样的地方。尤其是这两日江宁是越住越睡不着,是夜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之后终是忍不住起身穿了衣裳离开客房四处闲逛。暖泉淙淙,总算是打破了夜的寂静。江宁走至金针堂附近忽然耳翼微动,掠至院门边上往里瞥了一眼。沈漪故作神秘,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一线金针堂的门扉,很快便钻了进去。江宁起了好奇,等沈漪进去片刻后,便悄悄地走至门边望向门缝之中沈漪手执烛台,移近金针堂中的笑面佛陀,似是在查找什么。莫非这里面藏了什么宝贝?江宁自忖若是可以知晓这个秘密,回去无疑是大功一件。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沈漪的举动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一人注视着他。骤觉身后传来一阵衣袂破空之声江宁暗道不妙仓促回头躲开了檀雨的一记拈花掌急道:“误会!檀门主请请晚辈解释!”话音刚落只觉腰上捱了一指好似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便瘫软坐倒在地。沈漪缓缓从堂中走了出来,故意将烛火照亮他的面庞,神色冰冷,徐徐道:“江师兄不在客房休息,擅闯金针堂,到底意欲为何?”江宁肃声道:“此话我还要问沈师妹!你神神秘秘地孤身来此,意欲为何?”“掌门命我来瞧瞧佛陀上的金粉是否涂匀,此事也要知会江师兄么?”沈漪淡声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檀雨,“四海帮的大弟子竟敢对我门之事指手画脚,掌门以为该如何处置?”檀雨脸色极是难看,覆满了阴沉数日的阴云。这还没有两家联姻,江宁就敢过问天佛门之事,倘若真的联姻了,四海帮只会越来越得意,迟早有一日会把她踩在脚下欺辱。四海帮狼子野心,决计不能依傍。如今看来,也只能讨好朝廷这条路可走了。檀雨阴沉道:“擅闯天佛门者,死。”江宁赔笑道:“门主,我可是四海帮的客。”“所以,你就可以在我门中放肆了?”檀雨听见这句话更是恼怒,蓦地一掌击中江宁的心口,将他霎时震出一口血沫来。江宁终是明白,檀雨这是真的动怒了,当即变了脸色,哀求道:“门主饶命!晚辈知错了!知错了!”“现在才知错,江师兄可知迟了。”沈漪适时地插话。江宁慌声道:“沈师妹,你就念在少帮主的份上,帮我求求情!”“求情?”沈漪突然出手,狠扯他的发尾,痛得他忍不住咧嘴倒抽凉气,“若是谢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让你陪葬。”江宁大惊,没想到沈漪竟是为了卫谢才如此设局。他看看檀雨,又看看沈漪,想来天佛门是选择了卫谢,决意投靠朝廷了。完了!若真是如此,这两人决计不会饶他性命。他又怎么甘心死在这里呢?于是,江宁急声道:“我知道掌门公子会在哪里下手!还来得及!相信我,来得及!”沈漪并没有松手,反倒是扯得更紧了,“说。”“那地方……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嘶!”江宁又被狠揪了一下,痛得咬紧了牙关。沈漪知道他不过是在耍花样,夜离雀曾经教过她,遇上这样的无赖,该如何逼问真话。她猝然抽出一枚金针,毫不客气地挑断了他左足的足筋。江宁刚欲痛呼,沈漪另一手已点中他的哑穴,让他连痛都呼不出声来。他全身无力,只能蜷着身子,像是白蛆一样地在地上扭动。檀雨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漪,出手狠辣,不见半分犹豫。想来,她一定是爱极了谢公子,才会有这样的疯狂行径。这是檀雨的猜想,也是沈漪想让她误会的猜想。废了江宁,便等于是断了天佛门与四海帮的结盟可能。沈漪不再是过去那个一张白纸的小姑娘,再不会非黑即白地看待世事。谁说天佛门的弟子就得慈悲为怀,谁说金莲圣女必须侠义心肠。仁慈只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被动的险地,当断不断只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掌控。她冷眼看着江宁,一字一句道:“现下你走不得了,已经不可能亲自带我前去。”说着,她从针囊中再取出一针,轻轻拨弄他的喉结,“江师兄,我这人只喜欢听真话。”说完,她拍开了江宁的哑穴,准备听他说两句真话。江宁震惊无比,他从未想过沈漪会是这样心性的蛇蝎女人,带着一丝侥幸,他出口要挟,“我若死在天佛门,你们如何向四海帮交代?”“交代?”金针在沈漪掌中一旋,准确无误地扎入了江宁的锁骨之下,痛得江宁惨呼出声。他的惨呼惊动了值夜的弟子,几人提着灯笼欲入院门,瞧见檀雨的背影后,急忙行礼道:“参见掌门!”檀雨没有说话,只听沈漪往这边问道:“此人潜入金针堂,欲对我不轨,师弟们,你们说该如何处置他?”师弟们不敢回答,纷纷看向了檀雨。檀雨凉声道:“斩下头颅,送去四海帮。”“我没有!”江宁扯着嗓子大呼,“你们如此对我,掌门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天佛门!啊!”说话间,沈漪转动金针,痛得他霎时苍白了脸。沈漪的声音沉下,“你觉得李会信你的话,还是信我的话?不若,我们打个赌?”江宁看着她那张清冷的面庞,越是清丽,就越像戴着一张假面的妖鬼,莫名地让人心颤。他这一世鲜少觉得害怕,可此时此刻,他没来由地觉得发怵。“掌门可将我的八字附信送去玲珑岛。”沈漪抽出金针,没有再看江宁,“告诉他,我只有一个要求,江宁对我无礼,我要李亲手斩下他的头。”江宁骇声道:“你……你好歹毒的心!”“你不是一心求死么?”沈漪蔑然回答,“是你不肯走生路,有这样的下场只能怪你自己。”江宁全身颤抖,掌门公子是铁了心的要办成这桩婚事,少帮主也是非她不娶,她既然将他的脑袋当成了聘礼,掌门公子与少帮主是一定会遂她的愿。人该是求生,而非求死。他就算回去说天佛门选择了朝廷又能如何?他就算说上千遍,也不及沈漪的一句“我愿嫁”分量重。“我说!我说!”江宁不得不屈服,他不想死得如此窝囊,“只要……只要能留我一条生路!”江宁死死盯着檀雨,希望得到檀雨的承诺,“我说了这些,便等于是背叛了师门,四海帮已无我的容身之处,还请檀掌门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饶我一命!”“好。”檀雨答得干脆。江宁得了檀雨的允诺,终是有了些许底气,“卫谢一路西行,算算脚程,明晚便能走到月竹涧,那一带风景虽美,却毒物众多。他若在那里出事,只会是毒物造成的意外。”沈漪沉声问道:“没了?”江宁重重点头,“没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漪拔出金针的下一刻竟是把金针扎入了他的心口。檀雨也没想到沈漪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即厉喝道:“沈漪,你放肆!”这无疑是打了她这个掌门的脸面。“救人如救火,弟子先行一步。”沈漪没有多做解释。“你惹下那么大的麻烦,就这样走了?”檀雨只怕她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沈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掌门放心,我一定回来。”眸光坚定,她坦然对上檀雨的目光,“同门一场,我必须为他们讨一个公道。”也借着这场大婚,把那个躲着不见的妖女逼出来。檀雨得了沈漪这话,终是舒了一口气,默许了她的离开。月竹涧在天佛镇以南,快马加鞭需要半日的脚程。沈漪走的是山中小道,虽说很是隐蔽,却也算得上捷径。夜离雀待谢公子如亲弟,他也事事上心她们的江湖事。单这一点,沈漪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公子栽在李伯陵手上。冬雪未消,青竹叶上还覆着一层薄雪。此地名为月竹涧,是因为涧中常年青竹常绿,尤其是月亮升起的时候,月光与竹叶融在一起,远远望去有如泼墨翠竹图,四季景象各有味道。大胤不少文人最喜夜访此处,或泼墨成画,或寄情山水,或高歌不休,久而久之,即便知道这里毒物很多,这些人也愿意冒险来此沉浸山水月夜。谢公子已经来过这里好几回,今次并不是为了游赏山水。原来佯作游山玩水,也需要颇费心思。他安静地坐在木轮车上,静静地看着竹林树隙间漏下的月光。这样的月夜,不知夜姐姐是否还会提壶美酒坐在檐上畅饮。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夜离雀,谢公子无疑是想念的。“公子,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别熬坏了身子,还请殿下回马车歇息吧。”随行的侍卫劝慰谢公子。谢公子微笑道:“也好。”就在侍卫扶住木轮车,将要推着谢公子回到马车边上时,只听竹林深处响起一声弓弦惊响,这侍卫闷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谢公子惊忙低首,却见侍卫脑袋已被箭矢穿透,当即呼道:“来人!”话音刚落,林中的弓弦声次大婚讯竹林之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沈漪踏着晨曦快速穿出茂密的竹林,落在了昨晚出事之地。地上躺着好几条大蟒蛇,每条蟒蛇都大腹便便想来定是吞食了什么活物。还是来迟了么?沈漪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瞧见了好些侍卫的兵刃。她捡起一柄佩剑仔细验看,正是谢公子的亲卫佩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