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之前,声音越发嘈杂起来。
赵高坐在卓后,吹着凉爽的风,身体不由发颤。
他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已经对于这些数字无感了。
明明,自己拿到数百斤黄金时候,也没有太开心了。
他想起嬴政,想起鞠子洲。
那两个人,也与我一样,听着这数字,看着那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黄金,心中波澜不起吗?
那他们在思考什么?
殚精竭虑,不眠不休,心心念念。
他们所想要的,不是这钱财,不是这数字,又是什么?
赵高困惑着,他忠诚而刻板地将面前的人们口中的数字和交易一笔一画的记下来。
篆字古拙,笔法深刻,冷风吹过,墨迹很快干涸。
赵高记完了一笔,抬眼看过去。
往日里需要仰望、需要膜拜的那些贵人们一个个如缩脚的小鸭子,在风中摇摇摆摆,东张西望,忐忐忑忑。
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鞠子洲拙稚的围棋技术,比起嬴政面对宫女的勾引时候的无措,比起王翦挥舞树枝时的幼稚,比起夏无且看病时的严肃,比起……自己落笔时候的淡漠。
比起这些,底下的这群人……
好像豚犬。
争食的,豚犬。
赵高一笑。
他像个孩子,找到了可鄙的人的可鄙之处,给他们起了难听的绰号,于是自顾自开心起来,全忘记了不悦,全忘记了颤抖。
正在登记的人逆着光,看不清楚赵高的表情,但,他们觉得,这人好像,像个疯子。
不过他们并不关心一个负责记录的贱役角色的状况。
只要这个人能够记录,能够代表秦王政见证这一切,疯了傻了,马上死了,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鞠子洲和嬴政坐在宫殿屋顶上,慢慢饮水。
他们两人都不是爱酒的。
鞠子洲有自己的理由,嬴政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他们不喝酒,只抬眼朝着灯火通明处看过去。
看不清什么,更看不到什么。
可,大致的事物发展,两人是可以猜得到的。
凉风裹裹,八月份的酷热慢慢散去。
“应该是很难得的吧?”嬴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