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一个孩子死了,那是他的病人,一个非常可怜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非常不幸,但又还算幸运,他父母让他及时的接受了治疗。”
“手术非常成功,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以同样的方法完成之后的几轮手术,他会成长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但事情没有这么发展。”彼得摇了摇头说:“他的父母放弃了他。”
杰森不由地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彼得问道:“为什么?”
“不合常理,对吧?”彼得的语调当中出现了一丝愤怒,但很快又消失了,他说:“我早就意识到,每一个人的爱都是有限的,有些人格外有限。”
“在安宁且宽裕的情况下,他们并不吝啬于做出善良的决定,或者说善良本身就维护了他们的名誉,为他们带来利益。”
“但一旦情况有变,甚至不是说危及到了他们自身,只是善良没办法给他们带来足够多的利益的时候,他们就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杰森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向来很聪明,甚至在理解和共情他人这方面与蝙蝠侠截然相反。
或者说他本该如此,因为他可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大少爷,他在哥谭的最底层出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混迹在这座城市最为混乱和邪恶的区域当中。
他见过的善良很有限,但见过他人抛弃善良的瞬间却多得数不胜数。
“就是这样,这个孩子的父母放弃了治疗。”彼得眨了眨眼说:“在他们尚有余力,甚至是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情况下。”
“医生会感到很生气,对吧?通常他们会悲伤、无奈,对人性感到失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拼命抢救回来的生命因他人的漠不关心而消逝,是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可这位医生有些特别。”彼得用手指摩挲着桌子的边缘说:“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认识社会,认识人类。”
“他没有感到悲伤或无奈,他只是感到很好奇,他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在任何情况下表现得如此冷漠,于是他做了一个实验,利用他的专业知识。”
“或许也没那么专业,至少……没有学到职业道德那部分。”
彼得叙述的太过隐晦,杰森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问道:“你看到了这位医生的记忆,他对那对父母做了些什么,对吧?”
彼得点了点头说:“我不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我不会对任何人宣之于口,但我可以向你描述那对父母的结局是怎样的。”
“他们精神崩溃了?”
“是的,且完全是人为影响,做到这一点的方式,一定比你想象得要简单许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彼得深吸一口气,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开始描述他所看到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会以极大幅度的动作不断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用肩或者头撞墙,用指甲抠自己的皮肤,直到血肉模糊,把手指伸进对方任何一个能伸进的缝隙当中,只为了扯掉他们的某个器官。”
“第二阶段,他们开始变得迷蒙,不再发出如咆哮嘶吼之类的巨大声响,而是待在一处不断地哭泣二十几个小时,保持一个极为怪异的非常难受的姿势一动不动,如果有人去拉扯他们,他们会像受到了攻击那样,发出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尖叫和哭嚎。”
“紧接着他们开始出现幻觉,不断地逃跑,或是以足以伤害到他们自己的力度挥舞手臂和踢腿,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坚硬的墙壁,或是其他阻碍他们活动的东西。”
“他们开始重拾说话的能力,但是语言没有任何逻辑,不断地嘟囔着一句话,要么是不成声调的描绘幻觉,不断地咕哝着他们人生某个时期的事,断断续续的说上好几个小时。”
“最后,他们开始变得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儿,失去所有社会人应该有的能力,将面前的一切看得单薄却平等,模糊一切对物品的认识。”
“他们会完全失去羞耻心和道德感,失去一切社会教给他们的、后天的东西,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凭借本能探寻任何东西,没有嗅觉,没有味觉,看到但不能认识,记得住却没有任何概念。”
彼得的语调已经抖得不受控制,杰森听得出他在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恐惧,因为他也是如此,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能将人类折磨成这样。
“最令我感觉到恐惧的是。”彼得用同样颤抖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并说。
“当我看到这样的人从高楼之上跳下去,摔成了一朵血花的时候,我发自内心的想要感谢上帝,感谢他的宽赦,赞美他的仁慈。”
汗毛根根竖起,冷汗像瀑布一样沿着后颈的发须一涌而下,杰森简直听到了自己血管里血液凝结的声音,这让他如坠冰窟。
“所以……”彼得上前一步,与杰森仅仅是隔着笼子,他说:“别去抱怨任何人不够残忍,求你,这个世界真的不需要更多残忍的事了,早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令人类遭受了这种突破底线的折磨。”
“如果你把不杀人当做底线,那么如果某天某件事让你愤怒地突破了底线,也不过只是给他们一个痛快。”
“而如果你的底线是以杀止杀,那么迟早有天你会遇到让你觉得死亡也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行的人。”
彼得退后了两步,摇了摇头说:“然后你就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死亡不是最佳的恶报,你有能力把它变成一种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