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他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拿出名片,点开来这个号码一遍遍反复核对。是正确的,他没有把数字存错,夏安远有些恍惚地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拨出去了这个号码,那边的滴声不知道已经响了多久,吓得他赶紧按了挂断把手机扔好远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他想去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电话铃声却在几秒后响起,纪驰竟然给他回拨了过来。像做梦似的,夏安远没敢接,没成想紧接着纪驰又打来“驰哥,你看谁来找你了?”又在闹铃响之前睁开了眼。昏沉的困意只是一两秒,纪驰从床上坐起来,按部就班地洗漱、穿衣、吃面包,然后坐到办公桌前,看给上午早会准备的资料。几个收购案,做得蛮有意思,他多看了会儿,估计差不多到时间了,拿起来手机。先取消了晚上的健身预约。一般头天晚上睡得太少,翻来覆去讲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但他还是没忍住点了进去。“大大方方,主动出击,一开始接近对方时,不必掩饰对对方的好感和兴趣。”“在我们主动付出的同时,不妨适时地向对方请求帮助,让对方感觉被需要,或许更能赢得对方的好感。”“感情里面,如果付出热情太多,容易成为惹人厌烦的讨好,时而对他好,时而冷漠一些,比如你每天跟他道早晚安,当他态度有松动时,再缓下来攻势,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最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其实,人类天生有着对于未知的着迷。追求过程中允许不确定性的存在,不仅不会伤害彼此,还会勾起对方探索未知的好奇心,从而赋予关系一种充满神秘感的张力,而保持不确定性需要做的,就是避免在关系中过于频繁地表露心意。”读到这里,夏安远皱了皱眉,后面两条他尤其不赞同,保持距离不打扰到纪驰是应该的,但他不认同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是个好法子,既然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么无论纪驰态度怎么样,他都应该一直坚持下去,坚持一辈子都是应该的,而不是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后面还有好多,“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在关系还不明确时,或许会成为彼此拉近距离的催化剂……”这个他没办法做到,他连见纪驰一面都好难好难。这段时间他工作安排得太紧,只能趁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给纪驰送花送早餐,日日都是一把黄玫瑰。在之前他在纪驰公司隔壁遇见的那家花店里买的,几大百一束的花,价格不便宜,一段时间下来,他都已经成了那儿的。夏安远还从没这么盼着算过公司发钱的日子,他想,纪驰不会猜不到黄玫瑰的花语,如果他收下了这些花,偶尔愿意回他一个早晚安了,自己就把黄玫瑰换下来,每天送他不一样的花,最贵最高档的花。长出一口气,夏安远还是关掉了手机,网上这些没有一条是他能用上的。其实他要是不受药物影响,头脑再清醒一点,该知道其实现在他应该搜索的关键词不是“如何追求心仪的人”而是“分手之后应该如何挽回”。贴满创口贴的手指夹了根烟,他盯着桌上一堆图案发呆,玫瑰、蝴蝶、月亮、钻石、星空……他用镜子碎片拼了好多,藏在每天的花里送给纪驰,也不知道纪驰有没有发现……想着想着,厨房突然传来“滋滋”的响声。刚听到时他还有点茫然,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煮了一包方便面,开火的时间大概在十多二十分钟之前,到厨房一看,锅都已经烧黑了。因为每分钱都得省着花,夏安远这天午饭没得吃了。好在下午付向明联系了他,把他其他工作都调开,给了他一个酒店地址,让他晚上赶到那里的饭局他得在开拍前跟之前说好了的那个电影的导演编剧见个面。饭桌上人并不多,只有导演编剧和他们各自带来的几个朋友。再加上付向明坐在这里,他人本来就和善,跟几个导演又熟识,开场只是必要的几圈敬酒,大家就开始聊正事儿了,倒没有其他那些酒局的老毛病。导演对夏安远这个形象挺满意的,他手上现在筹拍的这个项目,说是微电影,其实更像记录片一点。主角是个在十八线小城市里长大,长相成绩都不错的男孩子。高考时父亲意外去世发挥失常,只考上一个末流本科,因为从没到过大城市,加上那时候情绪低迷,他一上大学被花花世界迷乱了眼,就此荒唐多年光阴,母亲再婚后因此和他断绝联系。主角在办公室上过班、干过销售、送过外卖、陪过酒、做过混混……出于对金钱的渴望和更上一层阶级的向往,最终一步接一步走向了深渊。故事结局是什么样的,他们没说。导演年纪并不大,说话时架势却老成,夹着烟对夏安远笑,说他这个形象和气质都挺对的,也不用增肥减肥什么的,到时候跟表演老师学几招,头发再剪剪直接上就行。其实夏安远还没跟他们见面时觉得挺奇怪,规模和投资都不怎么大的一个纪录片式电影,怎么付向明一个大老总这么上心。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导演是他大学时候的师兄,导演当时为了帮付向明拍他的毕设,两人困在无人区好几天才被人救出来。生死之交的情谊自然不同别人。“安远,床戏能接受吗?”付向明开他的玩笑,“你听听这剧情,后半段我估计少不了。”被这么一问,夏安远有些懵,他不清楚娱乐圈拍戏的套路,迟疑地问:“……是真做吗?”付向明乐了:“真做你就不接了?”饭桌上的人都哈哈笑,“怕什么,为艺术献身嘛。”听他们这么说,夏安远松了口气,也跟着淡淡一笑。“放心,也就是意思意思,”付向明笑着笑着低下声,小声问,“要不然回头先把剧本给你,你给纪总报备一声?”吃了两筷子菜,见他们师兄弟几个聊得开心,夏安远打了声招呼去了洗手间,抽完一支烟正要出去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挺眼熟的人,他愣了愣,才记起来这人是那天和纪驰一起打高尔夫的那位刘总。想起那天他看着自己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夏安远就觉得浑身不适,他不想跟他正面碰上,但人快要到跟前了,他只能退回洗手间去,找了个隔间进去反锁了门。隐约听到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紧接着是放水的声音,把他们交谈声掩盖。夏安远只隐约听到一点,但其中有乔家两个字,他听得更仔细了,艰难地拼凑出信息来。“是嘛,他们家现在这局势可有意思得很,那乔家……他想让我们站队,也得拿出诚意来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