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夫妻俩说话都没避开床上的孩子,孩子刚退烧没多久,本身就没什么精神,听到父母这样的话,整个人傻愣愣的,也不知道到底明白什么意思没有。
白芙美暂且还理不到这些家长的心理。
她正组织志愿者,前往下属各大乡镇做排查工作。
先是查询了糖丸的发放情况,如今的资料全部手写,医生的字什么样众所周知,排查工作的难度很大。
“主要是还有不少孩子是在家出生的,并没有来医院。”
所以肯定是没有资料的。
“还有的人家可能一针预防针都没打。”
说这话的时候,当地的干部张书记忍不住叹气:“计划生育政策下来后,偷生的不少,要是生了闺女就先不报户口,等生了儿子再报。”
许多孩子如今都十多岁了,也没报户口呢,连学都上不了。
“难道就没人管管么?”白芙美蹙眉。
她想起来后世有户人家,三个女儿都没有户口,到了二十岁实在没办法了,登报求助,只想有个身份的事。
“管?怎么管。”
张书记两手一摊:“那些人到处躲着生,不少人在外面好几年了都没回来,等生完儿子才回来,我们总不能把孩子塞回人家肚子里去吧。”
他叹了口气:“骂也骂了,罚款也罚了,有的人家连房顶都给掀了,就算是这样,人家屋顶盖上篷布也要继续生。”抬手搓搓后脑勺:“七八个月的大肚子拉过去引产,我老婆都从妇联退下来了,说是丧天良的事情她不敢做了。”
白芙美听了口,也心情沉重的叹气。
“这男孩女孩都一样,培养好了,一样孝顺。”
“话是这么说,可这年头,家里没儿子的被人笑,也是为了争口气。”
张书记带着白芙美到了大队部的医疗站,里面有两个白头发的在打点滴,穿着白大褂的赤脚医生正蹲在地上,给凳子上的中年妇女打针。
“张书记,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进。”医生收了针,一把将针头一摘,扔到了旁边的纸箱子里。
刚准备继续撅针筒,那妇女就系好裤子站起来了:“老李把这个针筒给我带回去给小孙子玩呗,他早就想要个针筒了。”
李大夫愣了愣,把针筒放到旁边的脸盆里涮了涮,递给妇女。
妇女拿过针筒:“多少钱啊。”
“一块五。”
妇女掏出几张毛票,李大夫接过来扔到抽屉里,这才有功夫和张书记,还有白芙美说话。
张书记询问李大夫:“这几个大队一共多少孩子?”
“这你可得让我瞧瞧。”
李大夫一听这话,立刻起身到了旁边的检查室,不一会儿拿回来一个本子,里面记录的是几个大队的情况,他把本子递给张书记:“我这里记录也不全啊,像周麻子家,都生了六个姑娘了,就报了老大和老二到我这里,其它四个要不是前些日子我下去送预防针通知,还不知道呢。”
李大夫也很无奈。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为了个生孩子的事,可算是闹出了不少事。
他歪在椅子上,抱着个茶杯絮絮叨叨:“就二队那个杨二家的小儿子,前头不是生了两个丫头了嘛,当时老二一落地,脐带血还没擦干净呢,就被老婆婆抱走了,小儿媳妇醒过来差点没疯了,后头夫妻俩说出去打工,我还以为死心不生了呢,好家伙,上个月大半夜突然喊我去救命,他们一家把房间里的预制块给撬起来,在下面挖了个大坑,家里一来人,二媳妇就躲进去,上面铺上预制块,要不是倒坐生,说不定真以为是抱养来的呢。”
白芙美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情?”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李大夫嗤之以鼻。
他不认识白芙美,但看见白芙美跟在张书记后面,便以为是公社的新人,也没避讳。
“怎么?难道还有更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