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阮文来了省城几趟,新华书店都逛了好些次,书架上压根没有《数理化自学丛书》,阮文都只能买一些省城中小学生的教材。她那一套17册的丛书好不容易才凑齐。
如今恢复高考,这套昔日的高考宝典自然会被奉为圭臬。
新华书店没有,废品站就成了淘书的重要场所。
黄厂长在故纸堆里寻了半天,这才找到一本《平面解析几何》。
定价105元的书,在废品站八毛钱带走。
黄厂长正付钱,看到一年轻姑娘匆忙跑过来,因为跑得急被绊了下,怀里的书一下子散落到地上。
黄厂长帮忙捡书,一眼就看到了那遍寻不得的封面,他两眼放光,“小同志,这书是,咿……”黄厂长的目光很快被那散落的字迹工整的几页笔记所吸引。
他仔细翻看,以至于看到最后一页时都有些意犹未尽,“这是你的?”
年轻姑娘脸上有些慌张,“不是。”她捡起书和笔记,似乎忘了原本目的,连忙往外跑。
黄厂长追了出去,他强压住心头的兴奋,一脸的和蔼可亲,“小同志你别慌,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书是哪里来的,还有这笔记是谁的?”
他前两天得到消息,中央召开各地教育工作者开会,黄厂长政治嗅觉敏锐,他直觉要有大事发生,果然打电话过去,老友含糊不明说了句,“是想着改一改大学招生策略。”
要知道从66年停止高考,高考已经停了十一届。
只怕翻天覆地在今朝,黄厂长决定干一番大事业,要不他堂堂印刷厂的厂长,犯得着每天在废品站找旧书吗?
忙活了两天,旧书只找到了两本,但他似乎找到了比旧书还要有用的东西。
年轻的姑娘阮文紧紧抱住怀里的书,她十分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我的。”
“你的?”黄厂长不信,那笔记简单扼要直击重点,倒像是老教授做的总结,年轻姑娘哪有这能力。
“就是我的,茅教授说了,他的东西都归我。”阮文面色坚定,“你想要我的笔记吗?”
当然。
不然他追出来干什么?
“你的笔记还有多少?只有代数的吗,其他的有没有?”黄厂长并不着急,他慢慢谈条件。
“好多。”阮文比划着,“得有那么一厚摞,茅教授说了,我是个好孩子,他不白教我东西,我跟他好好学习,认真做笔记,这些能帮我过上好日子。”
黄厂长明白了,估计是哪个老教授被关进牛棚时,认识了这么个小姑娘,缘分使然把小同志当作自己的关门弟子,教了点东西。
“那这样好不好?你把笔记给我,我看看内容,要是觉得合适就给你五百块,你看中不?”
他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出头,这一下子就给了将近半年的工资。五百块,都能买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了呢。
“五百块?这也太多了吧!”
他见义勇为学雷锋,怎么就成了耍流氓?
“哪个王八蛋说的?”周建明登时站起身来,那四条小短腿儿的小木凳子被他带的四仰八翻,在地上打了个滚。
眼瞅着人要出去干架,阮文连忙拉住表哥的胳膊,“你急什么?村长不就是过来问问嘛,解释清楚就行了。这么着急上火的打了人,回头被治安大队抓进去蹲局子,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我跟姑可咋过?”
就算是一个人,阮文也能过活。
但想要劝住周建明,还是得打蛇七寸。
周姑父去世后,周建明成了家里顶梁柱,是两个女人的遮阴大树。
他一直以保护母亲和妹妹为最大的责任,这会儿被提醒了,愤愤不平地收回了脚,看向王大壮时,还带着怒气,“村长,你听谁说的我耍流氓了?”
王大壮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周建明给惹毛了,这还真就被他给问住了。
自然是不能说谁说的,这要是私底下去打架怎么办?
闹出去,是他们王家沟颜面尽失,年底就别想争什么先进村组织了。
正当村长纠结着怎么说时,阮文开口了。
“村长,我哥这人脾气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刚才的事别往心里去,他也是脑子一冲动,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这件事咱们也得说清楚,我哥见义勇为学雷锋,大冷天的下河救人连知青大院的一口热汤都没喝没给他们添麻烦,怎么就成了对祝知青耍流氓了?任谁好人变成坏人,都不免着急上火,您说是吧?”
王大壮不由得看向了说话的人,阮文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哪怕是进了二棉厂和那些一起工作的城里人比也不差,是二棉厂的一枝花,最好看的女娇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