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
时间在笛声中显得漫长,唐沢裕令人惊异地展示了自己光阴虚度的本事。总有数不尽的事供他打发时间;每周两节的课,有时他会教德文、算术,或者只是讲起那些远地的见闻。
雁群南飞,他在水洼里捡起一块碎石,一只大鸟应声而落。
同时门槛上的刻痕也在拔高。
他们的门槛是木制的,来的时候在上面刻下一道,四季轮转,黑泽阵依然只到唐沢裕的肩,青春期的抽条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唐沢裕抬手依然能轻松地搭着他。
“你觉得他们把我忘了吗?”有时候他突然问,黑泽阵摇头,于是他说:“那就再等一等。”
直到内战到来,这时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
唐沢裕的时间由大段大段消磨时间的事件构成。没有牵挂可想,他的睡眠就显得安稳。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话说到疲倦再入睡。而黑泽阵还是会把他从沙发放在床上;日复一日重复的动作,指节放在颈侧又拿远。
这个时候,睡梦中的人会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
黑泽阵收回手,而他想的也是:还是再等等。
——轻而易举的死亡又有什么呢?
只要他想,他的确可以轻松地折断那节脖颈,可他也的确更享受那种由自己定夺、时时能受他掌控的感觉。
他一无所有。所以那就是当时近乎于孱弱的少年手中,唯一能握住的,堪称命运的东西。
第222章extra1
10
唐沢裕离开彼得格勒用了不到三年。两年的时间里,“我要走了,”他总是这么说。
他第一次说这话是在初冬,接着是秋天、春日和下一个冬季。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事让他忙不完,但他实在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而他之所以成为诗人,是因为抵达的第一件事。
内战的炮火还没有席卷到这处乡村,社会的构成还遵循农耕时代的范例。乡绅在抵达的第一天谒见他,唐沢裕说我是一位被流放过来的诗人;他毫无愧疚地套用了另一个诗人的身份,于是乡绅问,那您还写诗吗?
“您瞧,既然都已经流放过来,”他说,“那我还写什么诗呢?”
来之前唐沢裕煞有其事地换了一套装扮,华贵却肮脏破旧。然后他梳乱头发,又按上流社会的样子,不甚熟悉地打理两下。
他本就有一张东方人的面孔,温润,疏冷,面目柔和,这样惺惺作态后,就显出几分忧郁的气质。
于是他成了那一户的家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