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站了一会儿,疑惑地:“怎么不走了,是到了吗,陀?”
费奥多尔沉默。
答非所问。
——他还不知道自己又聋了回去。
1看不见我在说话,就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听不到该听见的声音,他听不见答案,说不定还以为我是不想理他。费奥多尔艰难地思考。
也不对,1不会这样想,他会很快反应过来——
“陀,你是在说话吗?我的耳朵可能又坏了,”男人拉起衣袖,上面的伤口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手腕处包裹着的黑手套也有血色映出,他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你在我的手臂上写字吧。”
小臂的肌肤无一可落指写字之地。
费奥多尔拉下男人的衣袖,指尖长短点击,敲出摩斯密码。
男人辨别。
‘医生们已经等着了,先去治疗。’
“好麻烦啊,陀,”男人蔫耷耷,“治疗总要花好多时间。”
费奥多尔明白男人的意思。
——比起把时间花在治疗上,我更想在剩下仅限的时间里,做我想做的事。
曾多次进到过男人内心最深处的被终末充塞的‘家’,也见过男人自我认知下锋利而美的面目,还在男人为他构建的一比一世界仿真经略游戏中来回登录,费奥多尔自认是最了解男人意愿的人。
他是无从束缚的飞鸟,翼击长空,俯览山海,就是死,也要死在繁美的旅途中——
唯死方坠。
现在这傲丽的飞鸟啊,盲了眼,聋了耳。
再不见繁星山海,再不闻提琴风鸣。
从此外界一切,与他是两条平行线。
飞鸟还来不及坠地,世界便等不及地将飞鸟隔离在外。
“……是很麻烦。”费奥多尔颔首。
又反应过来他听不到,思忖着,在他零星完好的肌肤处点击:‘那就不治了。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不治了。费奥多尔对男人说。
不治了。男人解读出费奥多尔的意思。
——陀真懂他!还愿意顺着他!
“好极啦,陀!我上次看到有一家卖小蛋糕的店……”男人明显雀跃起来。
费奥多尔指尖微触,男人说一句,他应和一下,时刻让男人感知到他的回应。
“……”
——命运真是步步为营,精心算计。
如果他注定要盲,为什么不剥夺他的嗅觉、味觉或声音,偏偏剥夺他的听觉?
无声无光的世界里,唯没有心智的虫蚁,才能过得快活。
……命运真是步步为营,精心算计。
在他最后的时间里,还要凌迟般,一点点剥夺他仅存的所有,磨碎他的盼想,让他以最狼狈不堪的姿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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