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皮一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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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被和服女子揽在怀中,脸颊生红,大脑停滞,眸中一片迷茫愣怔。
【喂、你怎么了?你动一动啊!】安哥拉·曼纽捂脸,这人失忆后大脑干净一片,半点不带过去漫长流浪中的丰富记忆,面对女子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居然害羞得大脑当机了!
不。或许不止这些。
安哥拉·曼纽注视着面前大量纷杂信息淌过的精神海,意识到在羞涩底下,还隐藏着更多翻涌的情绪。
毕竟一张虚无的面孔瞬间变化,毕竟被当做别人实打实地吻了一下,毕竟突然醒觉自己脸上所带的秘密……已不容他再行逃避。
那天,太宰治来把十二架等一架架关掉,末了还默认了男人自己随时可以脱离铁丝绳……男人却“自觉”地把自己挂在了上面。
【你是不是有病?】安哥拉·曼纽忍无可忍,【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尝试荡秋千的快乐,你是不是有自虐的癖好?】
【……我。】
【早跟你说地主家没余粮了,你在这样挂下去,除了靠你愿力身躯自行愈合,我也没有力量可以帮你修复伤口了!】
【……我没病。】男人无奈,又很快失了底气,【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受这些惩罚。】
【什么叫‘应该’?】安哥拉·曼纽抓狂,【来吧,逻辑大师,请发表你的观点。】
【唉,这个。】他道,【我一直以为我就是平行世界的织田作之助,直到那天在酒店,地上数百的镜子碎片里,映出我的真面目……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是织田作之助,只是一个无关的人。和织田作之助全无干系,也和哒宰……全无干系。】
【从头至尾,都是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在窃据织田作之助的身份,骗取哒宰对织田作之助的感情。】
【如果我漂在河上,哒宰看见我时,我长的不是织田作之助的脸,哒宰不会救我,我也早就死了……这样想一想,事情就变得那么可怕。】
【为什么在我的生死关头,在恰好能被哒宰救起的时刻,我为什么会长着一张织田作之助的脸?我的这张脸……到底是怎么来的?】
安哥拉·曼纽:【所以?】
【光是这两个原因,就足够在我与哒宰的这段关系中,亏欠他上百次了。】
【哒宰把一切都摊开来给我看,可我予他的一切,乃至我本身的存在……都是欺骗。】男人这样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欺骗了你,我知道我亏欠你好多好多,我用力地惩罚自己、或者你用力地惩罚我,这样的话,你心里可不可以好受一些,不要那么痛苦难过,不要那么……生我的气?如果你愿意,在临走之前,在把我丢掉之前,可以抱一抱我……就更好了。
奇异地,他心中下意识浮现这样的话。
【……至少你对他的态度是真的。】安哥拉·曼纽干巴巴道,【那什么,你不是失忆了吗,你不记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你的错……】
安哥拉·曼纽曾以为这人失忆后,就不再怀有“替代他人身份”的愧疚,却没想到,他张扬明亮绝不放手的执着是真的,他的愧疚……也还是真的。
……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愧疚?
普通人谁能想得到这一点?
明明是太宰治把他认错成别人,现在又是太宰治单方面认不出他,他却……
哪是他的错呢?
只是。
善恶不分的人,是不会为自己做下的恶事良心不安的。
唯有良心越好的人,越是容易反省自己,也越是容易,谴责自己。
如果他真的有错,错也只错在,怀揣了颗无比温柔的良心。
哪怕这良心,常常令他吃尽苦头,栽尽跟头,自伤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