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沉默了片刻,轻轻一叹:“罢了,他们的婚事也确实不好再拖了。”
第二天,玄烨叫来了胤禛,亲自和他说这个事儿:“这个格格已经在外头放了两年,哪怕你不喜欢,接进来摆在后院,也比这么空置在外头强。”
胤禛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刚要解释,玄烨摆摆手:“朕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么在外头放着,对你不好。”
现在京里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还没人注意到此事,但今年就是选秀年了,一旦有人关注,这事儿肯定会有人议论。
玄烨:“万一有人想拿此事做文章,摁你一个不敬圣意,或是议论到你的私德上去,到时候你连辩都没处辩去。”
京里现在可有不少子弟爱往那种专营男风的暗门子转悠,要是有心人把这种污水泼到胤禛身上,以后可就很难洗清了。
玄烨严肃道:“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害人者,毒于虎狼。自来阴司之事,防不胜防。你现在身在朝堂,一万个小心都不为过,怎么还能将这等漏洞大咧咧地漏给人家看?”这不是等着别人来害你吗?
胤禛之前从没把这当一回事,如今方才悚然一惊,真要是让别人按上好男风的谣言,他……
胤禛懊恼地起身请罪:“阿玛教训得是,是儿子处事不谨,竟这样粗疏大意。”
玄烨挥挥手让他起来,安慰儿子:“你还年轻,又是刚进朝堂,不知道这里头的险恶,以后办差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今年选秀,朕会给你和老三再挑一个格格,到时候你尽早将人接进来,此事也就算是掩过去了。”
胤禛恭敬道:“是,儿子明白了。”
四九城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儿,什么身份的人住什么样的屋子,那都是有数的。
文华巷子是内务府的地界儿,里面住着的人家都隶属包衣上三旗。不过这条巷子里都是些两进院、独院甚至大杂院。
内务府稍微有些家底的,早都搬到更宽敞的登芝巷去了,留在这里的人家都是些中不溜,或是更落魄的人家。
家里许是在内务府有个小官儿,有点祖产,但也不过是混口饭吃,想要出人头地是没戏的。
宋金柱下了值,沿着狭长曲折的巷子往里走,一直走到最里面倒数第二户人家,这才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敲响大门上的门扣。
大门开启,里面探出一个跛脚的看门老头儿:“老爷回来了?”
宋金柱‘嗯’了一声,把油纸伞递过去:“今儿来人了吗?”
老头儿摇摇头,宋金柱的面色不免暗淡了两分,叹了口气迈进家门。
晚上一家人聚在堂屋沉默地用晚膳。
京城居,大不易,抬腿动步都是钱。
宋金柱在内务府不过是一个八品管事,每月的俸银还不够一家人的嚼用,亏得家里还有田地和禄米,这才将将能支撑住家里的开销。
首座上坐着的宋氏看看沉默不语的父母,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当年选秀,家里接到她被指给四阿哥的旨意时是多么欢欣鼓舞。
可是两年过去了,她至今还是待字闺中,宫中音信全无,以他们家的财力和关系,也不可能摸到畅春园和四阿哥那里去打听。
主子不发话,他们就只能这样焦灼地日复一日等下去。
家里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盼着她嫁给四阿哥后家里能跟着受惠,过得宽裕一些,变成了沉闷压抑,觉得她注定得不到四阿哥的宠爱,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前程了。
一家人如同上坟一般地用完晚膳,宋氏的额娘送女儿回房——哪怕宋氏还没入宫,但圣旨已下,她的身份也已经是父母的主子了。
额娘看了看消沉的女儿,想要说点儿什么,但两年里,所有话都已经说尽了,最后只能叹了一声:“早点休息吧,指不定明天宫里就来人了。”
宋氏心里早已经不报希望,不过还是温顺地应下了。
谁知第二日一大清早,宋金柱打开大门刚要出门,竟真的看到巷子西头走过来一队人,那打扮一看就是侍卫和太监,还有四个轿夫,抬着一顶青帷小轿!
宋金柱一颗心都提起来了,指使看门的老头:“快!快!快去把姑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