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姑娘都更喜欢在船上待着,因此把船开到附近,偶尔还去打渔。
辛渺居高却不能远眺,但她还是想在上面站一站,等消息。
她心不在焉的往陶钵里注水,听着檐下叮叮当当的铃声,似乎也变得不清脆了,也变得湿湿黏黏的。
塔上的鸟窝里有几只幼鸟,此刻也在酷热中休憩,偶尔发出细微的鸣叫。
辛渺心烦意乱地坐在藤椅上,心中仿佛有些隐隐的不安。
天气太热了,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更敏感,如果不待在空调房里,皮肤上总是黏着不清爽的汗,就算静静坐着,额上也会沁出细汗,无端燥热。
或许这不安的由来就是天气。
辛渺往藤椅上一靠,实在想不清为什么还没有红红的消息,他们离得很近了,红红鼻子灵,应该知道她来了,但是现在也没出现,是出了什么事么?
辛渺闭上眼,在浮躁的空气中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白日里睡觉容易发梦,辛渺这就做了一个,但她在梦中也知道自己是在浅眠做梦,所以当熟悉的现代情景出现时,她不由得感觉到一阵亲切的怀念。
梦境纷乱,她一会儿在高中,一会儿又在大学,还梦见自己在出租房里看着窗外的大雪写作业,奶奶坐在她身旁给她剥橘子。炉子里的热水咕噜噜的滚着,在狭窄的小屋里升腾出一阵雾气,“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出路,可不能指望别人,得自己立得住才是真的。”中气十足的教诲落在耳朵里,辛渺目不转睛的看着奶奶皱纹横生的脸,笑着点头。
然后她又穿着校服站在了公司门口,盯着走廊上的表。
时间显示的是八点五十几分,辛渺一阵紧张,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要抓紧时间打卡上班’。
然后张默然脚步如飞的从她旁边走过,还回头叫她:“怎么还站这儿?快进去啊!”
辛渺也一样盯着她的脸,她没有照片,要见故人,从此只有梦中相见了。
张默然的脸还是很清晰的,单眼皮大眼睛,略方圆的脸型,淡淡的妆,嘴唇红艳如火边缘清晰利落,看着整个人都有股向上的精气神,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
这让辛渺心中稍感欣慰,她还没有把学姐的脸忘记,恍如昨日见过一样。
张默然看她发呆,要是别人,她就要嫌弃人傻了,但对辛渺,她也只是朝她努嘴,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哎哟,你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脑子都喝笨了吧?”
温暖的手一直牵着她到学姐自己的办公室里,接了温水塞进辛渺手中,张默然弯腰从抽屉里拿了两颗药:“药总不能让我喂到你嘴里去?”
她天生大嗓门,而且还有点烟嗓,吼人的时候像个摇滚乐手似的,对面整个人都像是被低音炮近距离洗礼了一遍,耳膜都嗡嗡的。
“唉,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她站在她面前插着腰直摇头。
辛渺就是笑着看着她,好久没见着学姐了,乍一听她说话还有点怀念。
梦里的事,毫无逻辑,办公室忽然变成了大学的图书馆,张默然坐在她对面,把声音压得很低,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堆着辛渺的毕业论文,还有张默然给她的实习生申请表。
“别难过,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总有好起来的一天。”这话张默然说的很温柔,却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辛渺一下就想起来了,这时候毕业在即奶奶去世了,张默然已经在毕业一段时间公司干得如鱼得水,特地给她一个实习的机会,找她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在图书馆一边写论文一边哭。
张默然的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胳膊,好像是怕她想不开,又像是要给予她一点力量。
即使是在梦中,辛渺也有点鼻酸。
她对她太好了,好到在她最脆弱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了精神支柱,张默然掏心挖肺的对她好,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纳闷,还感叹:“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要不然我怎么就乐意带着你?我对我亲弟都没对你这么好,要不然就是上辈子你救我命了这辈子我得往死里还呐!”
她一下子有好多话想说,涌到嘴边就不成句子,辛渺张了张嘴,反手拽住张默然的手。
她手腕上有一片不小的红斑,形状像个小狗尾巴,摸着比其他地方要粗糙一些,张默然还说她妈当初还嫌弃她有这么大个胎记,但还好没长脸上。
“姐”
辛渺刚说了一个字,对面的张默然的脸却突然笑了,喜滋滋的,嘴角往上咧开:“我知道你是可以的,总有好起来的一天。”
总有好起来的一天。
这句话的尾音忽然飘了起来似的,变成不成调的叮铃声。
楚留香走上楼梯的脚步将梦境的尾声踩碎,辛渺幽幽清醒过来,只听见檐下的铃铛被狂风吹得不住响动。
呼呼的风声灌进高台,辛渺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的汗液带着热度附着在皮肤上,然后被穿堂风带走,又是一阵凉。
“要下雨了,别睡在这里。”楚留香走到她身侧。
辛渺恍然,似乎隐约听见一阵轰隆雷声,是要下雨了,而且要下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