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小说

李洞（第1页）

李洞

洞，字才江，雍州人，诸王之孙也。家贫，吟极苦，至废寝食。酷慕贾长江，遂铜写岛像，戴之巾中，常持数珠念贾岛佛，一日千遍。人有喜岛者，洞必手录岛诗赠之，叮咛再四曰：“此无异佛经，归焚香拜之。”其仰慕一何如此之切也。然洞诗逼真于岛，新奇或过之。时人多诮僻涩，不贵其卓峭，唯吴融赏异。融以大才，八面受敌，新律著称，游刃颇攻《骚》《雅》。尝以百篇示洞，洞曰：“大兄所示中一联‘暖漾鱼遗子，晴游鹿引麛’，绝妙也。”融不怨所鄙，而善其许。洞诗大略，如《终南山》云：“残阳高照蜀，败叶远浮泾。?竹烟岚冻，偷湫雨雹腥。……远平丹凤阙，冷射五侯厅。”《赠司空图》云：“马饥餐落叶，鹤病晒残阳。”又曰：“卷箔清溪月，敲松紫阁书。”《送僧》云：“越讲迎骑象，蕃斋忏射雕。”《归日本》云：“岛屿分诸国，星河共一天。”《夜》云：“药杵声中捣残梦，茶铛影里煮孤灯。”皆伟拔时流者。

【注释】

1才江：一作子江，疑形近而讹。

2雍州：州名，治所在今陕西西安。

3贾长江：即贾岛，曾任长江主薄，故称。传见本书卷五。

4“暖漾鱼遗子”两句：据《唐摭言》，引诗题为《西昌新亭》，意谓温暖的水波中游鱼产下鱼子，晴朗的游场上大鹿带着小鹿。此诗妙在观察细致，又符合情理，盖陆上更暖，故产子更早，等水中暖到可以产子的时候，陆上已成幼崽矣。麛（i），幼鹿。

5《终南山》：原题作《终南山二十韵》。

6“残阳高照蜀”以下几句：意谓西落的残日高高照耀着蜀地，落下的枯败树叶远远地漂浮到泾水。砍伐竹子才发现被山岚烟雾冻住一样，偷偷地舀来池水还带着下来的冰雹的腥气。泾，即泾水，渭水最大的支流。?（zhu），掘去，砍伐。湫（qiu），水池，这里指池水。

7“远平丹凤阙”两句：诗句意谓远远地，皇宫也跟着一起变平，冷冷地，哪怕是权贵之家也无法避免。丹凤阙，即皇宫。五侯，指王侯权贵。

8《赠司空图》：诗题一作《郑补阙山居》。

9“马饥餐落叶”两句：意谓羸马饿得吃起落叶，仙鹤因为生病在晒着余晖。

10“卷箔清溪月”两句：引诗题为《送从叔书记山阴隐居》，诗句意谓卷起的帘子上照着清溪上空的明月，风吹动着松树像在敲打隐士的书籍。卷箔，指卷起来的帘子。紫阁，神仙或隐士居住的地方。

?《送僧》：诗题一作《题维摩畅上人房》。

?“越讲迎骑象”两句：意谓在高僧在南方越地讲解佛法，他们都来欢迎骑着大象的他，北方的少数民族，开始斋戒，忏悔不该去射杀大雕。

?《归日本》：原题作《送云卿上人游安南》。

?“岛屿分诸国”两句：意谓不同的岛屿区分不同的国度，但漫天的银河却是我们共同仰望的天空。

?《夜》：一作《赠曹郎中崇贤所居》。>r>

?“药杵声中捣残梦”两句：意谓捣着药杵，实际上也在捣着残留的梦，在煎茶的锅釜阴影下，一盏孤灯在努力地煮着茶锅。

【译文】

李洞，字才江，雍州人，是李唐王室的后人。家里贫寒，吟诗特别刻苦，以至于废寝忘食。李洞特别仰慕长江主簿贾岛，于是用铜铸成贾岛的铜像，放在巾帕中，常常手里拿着佛珠，口里念着贾岛佛，每天念一千遍。人们有喜欢贾岛诗歌的，李洞一定亲手誊录贾岛的诗歌赠送给他，反复叮嘱说：“这跟佛经一样，回去后要烧香跪拜它。”他为何仰慕贾岛到这样恳切的程度啊。然而李洞的诗歌虽特别接近贾岛的诗歌，新鲜奇特有时超过贾岛。当时人们讥诮他的诗偏僻晦涩，而不看重他的诗卓绝挺拔，只有吴融赏识他的异才。吴融凭着广大的才华，八面受敌一样，靠着新奇的律诗获得盛誉，以游刃有余之力深研《离骚》和《诗经》。曾经拿一百首古诗给李洞看，李洞说：“大哥给我看的诗中有一对诗联，叫作‘暖漾鱼遗子，晴游鹿引麛’，特别奇妙啊。”吴融不埋怨他轻视自己绝大部分的作品，而对他称许自己的一联诗而感到高兴。李洞诗歌大概的轮廓，像《终南山》诗中说：“残阳高照蜀，败叶远浮泾。?竹烟岚冻，偷湫雨雹腥。……远平丹凤阙，冷射五侯厅。”《赠司空图》诗中说：“马饥餐落叶，鹤病晒残阳。”又有诗歌说：“卷箔清溪月，敲松紫阁书。”在《送僧》诗中说：“越讲迎骑象，蕃斋忏射雕。”在《归日本》诗中说：“岛屿分诸国，星河共一天。”在《夜》诗中说：“药杵声中捣残梦，茶铛影里煮孤灯。”都是在当时诗歌潮流中俊伟拔萃的作品。

昭宗时，凡三上不第。裴公第二榜，帘前献诗云：“公道此时如不得，昭陵恸哭一生休。”果失意流落，往来寓蜀而卒。初，岛任长江，乃东蜀，冢在其处，郑谷哭洞诗云：“得近长江死，想君胜在生。”言死生不相远也。洞尝集岛警句五十联，及唐诸人警句五十联为《诗句图》，自为之序。及所为诗一卷，并传。

【注释】

1昭宗时：当为僖宗、昭宗时。

2裴公：即裴贽，字敬臣，曾经三次知贡举，其中第二次知贡举在大顺二年（891）。

3“公道此时如不得”两句：意谓如果这一次我还得不到公道，我就只能在唐太宗陵墓前痛哭一场，一辈子也就完了。

4郑谷哭洞诗：即《哭进士李洞二首》。

5“得近长江死”两句：意谓能够获得死在贾岛附近的机会，想必比您活在不公道的世上还开心一些。

【译文】

昭宗时期，共有三次考进士，都没有考上。裴贽第二次掌管进士考试时，李洞在裴贽门前献上诗歌说：“公道此时如不得，昭陵恸哭一生休。”果然没有考中，流落异地，来往寓居在四川，并过世。起初，贾岛担任长江县主簿，属于东蜀，他的坟墓也在那里，郑谷就在哭吊李洞的诗中说：“得近长江死，想君胜在生。”说李洞无论生死都和贾岛隔得不远啊。李洞曾经搜集贾岛的精警诗句五十联，和唐代诸位诗人的精警诗句五十联，编成《诗句图》，自己作序。和他所创作的诗歌一卷，都流传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