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到楚应汶约的地方,一共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等霍连山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了,六月的傍晚天黑的很慢,太阳悬挂在城市的那一端,阳光已经没那么刺眼了,暖洋洋的晒在人的身上,很舒服。
楚应汶约的地方还是他们之前坐过的那家西餐厅,西餐厅里依旧是原先的摆设和装潢,但是故地重游,却已经是另外一番心境了。
他到西餐厅里的时候,楚父正坐在原先的那个包厢里,老式留声机还在轻轻地转,一个女人哼着不知名的戏腔曲儿,还是银台红烛,但楚父却已经不是原先那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以往的楚父虽然年岁不小了,但却是个正值壮年的岁数,自认为还有大半生可以拿来开拓商图,一眼望去都是他要征服的高山,就算他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是满身气场。
可是现在的楚父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高山,虽然还很高,但那种腐朽的气息却一直萦绕在他四周。
霍连山脚步一缓。
楚父听到动静,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眸,定定的看了一眼霍连山,然后勉力挺起胸膛,拍了拍桌面:“坐。”
霍连山顺势坐下。
他们之间还是有些沉默,俩人都是一脉相传的自负且刚硬,彼此碰上了也是山河相撞谁都不让谁,但中间夹了一个楚青雀,两个人又都诡异的柔下来了。
就像是在他们之间加了一个人,他们本来立起来的锋芒就都收敛了几分,再一对视,就连气氛都显得不伦不类了。
最后,先开口的是楚应汶。
到底是年岁大一些,楚应汶比霍连山还豁的出去些,他一只手拿着红酒杯子,无意识的轻轻摇晃,一边晃着,一边沙哑着声音开口:“你妈妈之前联系我,说她准备动手术。”
霍连山没想到楚应汶一开口就是这句话,他的薄唇微微动了动,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处理的。”他这样和楚应汶说。
之前他说过不会再联系李茹,后来李茹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联系了他,但他都一概没理。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没办法原谅李茹的所作所为,甚至隐隐还有一丝怨恨。
这几天李茹给他发了不少短信,甚至还有认错的,说楚青雀最终也没有出现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希望霍连山给他一次机会。
霍连山只觉得心寒。
施暴者以被害人还安好作为理由,振振有词的把自己立在了一个制高点上,要求他来原谅。
他到现在为止,还会时常想到那一天,他推着李茹从假山后离开,月光照在李茹的脸上,李茹和他说不恨,他新欢鼓舞的场面。
霍连山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中断了回忆的念头,刚想问一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却听见楚应汶声线嘶哑的开口:“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霍连山到了喉咙里的话被团成了一团,突兀的想到了那天晚上,楚应汶跟楚青雀对峙的场面。
他对楚应汶的态度就这样软了一些。
“我需要一个继承人。”楚应汶又一次重复了一遍,并且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这些年,我没有在外有其他的私生子,就算是有我不知道的漏网之鱼,也不一定会比你强。”
他没提楚青雀,霍连山也不提,他们俩默契的忘掉了楚青雀。
“我现在的状态,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但是等他长大,还要等太久。”楚父泛着红血丝的眼眸显得有些浑浊,他抬起眼帘来,定定的看着霍连山。
楚应汶的意思很明白了,他的亲生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别人的儿子,被他丢弃在外,野蛮生长了十来年的私生子才是唯一的子嗣,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先不提,他以后的计划必须做出改变。
他可以不报复楚青雀,但是却不可能再把楚青雀当成自己的继承人,除了楚青雀之外,他就只能来找霍连山。
抛开周家那些乱事儿不讲,这段时间还有另一件事儿哽在楚应汶的心头上。
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楚青雀和霍连山纠缠在一起,以极亲密的姿势在相处。
楚应汶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什么样的都见过,他之前在小院儿里看到楚青雀跟霍连山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但那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就短暂的把这件事儿压到脑后了,他现在看见霍连山的时候又翻了起来。
他直到现在为止都不算了解霍连山,这孩子性格像他,但又不太像他,霍连山的性格比他少了几分阴狠,却又比他多了几分深情。
他算不准霍连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了解楚青雀。
他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心尖肉,当继承人培养了那么久的小兔子,一点小事儿就能慌得直冒汗的小崽子,跟霍连山比起来不太够看。
他说不出是更担忧楚青雀一点,还是更在意霍连山是个gay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