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雀手指发颤的回握着霍连山的手,他凭着胸口鼓着的那口劲儿,颤着声轻轻的挤出来一句:“我不是。”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己亲手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却又在同时卸下了身上的恶债。
他以为离开楚家之后,一切就能随烟飘去,但实际上并不能,隐瞒过往和苟且偷生并不能让他感觉到轻松,虽然在最开始规避了最惨烈的后果,但是随着时间的逐渐延长,那些看不见的愧疚日益渐长,他每一刻都在矛盾中煎熬。
在这一刻,他否认掉自己身世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撕下束缚,重新呼吸的畅快之感,像是亲手将自己身上的脓包挖掉,疼是疼的,怕是怕的,但是那一瞬间的解脱却好像让他得了一次新生。
但在短暂的痛畅之后,涌上来的就是害怕。
楚青雀比任何人都了解楚应汶,他是楚应汶一手带大的,在他很小的时候,楚应汶就开始给他灌输为人处世的方法和准则。
不过楚青雀天生是个长不出牙来的兔子,楚应汶怎么教也没教会他吃人,但是却让他清楚的认知到了楚家人的本性。
如果不是知道的那么清楚,楚青雀也不至于这样害怕。
越是这样刚愎自用的人,越不能忍受别人的背叛,更何况周之妍是在楚应汶的雷点上疯狂蹦迪,没有那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妻子给自己戴了个大绿帽,顺带还养了别人家的孩子十八年。
楚青雀说完的时候,霍连山不动声色的往他身前挪了半步。
霍连山是不在乎楚青雀和楚应汶之间的矛盾的,在他眼里,楚青雀说也好,不说也好,都不会影响他和楚青雀之间的关系,楚青雀不想说,他就帮着遮着,楚青雀想说,他就帮着担着。
不过,在楚青雀又轻又细的几个字落下来之后,楚应汶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没有像是楚青雀想象之中一样暴跳如雷,也没有像是霍连山以为的一样翻脸无情,他就站在门口,像是连带着周遭的空气一起被冰封住一样。
楚青雀不敢看楚应汶,他还是缩在霍连山后头,如果楚青雀这时候抬头看一看的话,也许会发现楚应汶和以往截然不同。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一身西装,永远都是挺拔的模样,可是他永远笃定自若的眉宇间却裹挟着几分绝望和枯槁,他的额头上有青筋鼓出来,唇角微微裂开着,像是突然间丧失了呼吸的能力,双目都变得混沌无光,双目没有焦距的望过来,不知道是在看霍连山还是在看楚青雀。
亦或者谁都没有再看,他只是眼睛在看,但灵魂却已经飞回到了不知道多少年前,把当初的一些旁枝末节全都串联起来,然后再若干年后的现在,恍然间明悟了多年前自己错过的事情。
别墅内一片寂静。
楚青雀没听到想象之中的怒骂,他兴许是有点好奇,又兴许是有点茫然,总之,他在霍连山的身后,轻轻地探出了一只眼睛,去看楚应汶。
楚应汶的嘴唇颤了两下,继而抬起眼来看楚青雀。
楚青雀和他目光对视之间,两人像是都有几分隐隐的茫然。
楚青雀的茫然是对着楚应汶的,但楚应汶的茫然却是对着整个世界的。
一个月前,楚青雀的人生塌陷了一回,现在,楚应汶的人生塌陷了一回。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家的原因,哈啊,还真叫那个贱女人,贱女人。。。说对了。”楚应汶双目失去焦距,望着半空中轻声喃喃着,他像是在和楚青雀说话,但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知道了。”某一刻,楚应汶突然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在周之约突然发难,楚青雀快速离家之后,楚应汶隐隐约约就猜出来了一点苗头,但是他没有想到,真正的真相是这样让他难以接受。
怪不得周家的人断的那么干净利落,怪不得楚青雀一反常态。
“从今天开始——”他像是想说什么,但是那一句话竟然说不出来,卡在他的喉咙里,像是卡在他的命脉上。
楚应汶一身傲骨都像是被抽出来似得,剩下的只是一个疲惫的中年男人,他竟然都有些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