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住院期间,遇到了一个蓉城的亲戚,和小恩家是邻居,小恩家搬走后两家还有书信往来。所以关于小恩所有的事情,我现在都清楚。”纪楠有些激动。
穿帮了……
李恺平静地看着对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值得激动,李恺两世为人,加起来五十岁有余,何况这一世经历的四年,足以顶得上普通人十几年的阅历。
都在意料之中,只不过“爆发”的时间早些晚些而已。当初再见纪楠,临时编的身份,本身就漏洞百出。其实最合理的“重逢”,应该是安排一场偶遇,最好是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那种。
不过,从陌生到熟悉,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即使营造充分的“铺垫”,也很难一蹴而就,毕竟如今不是2020年,夸句美女,奉杯奶茶,再说几段“土味情话”,就能带去宾馆开房,事后还能全身而退,“深藏功与名”。
这个年代的男女,绝大部分还是要脸的。
如果循序渐进,势必会拉长沟通的时间,那样又怕纪楠落入史宏亮的“温柔陷阱”之中,重蹈覆辙。
前世里他们的情感纠葛,李恺就没搞清楚。不敢问,怕纪楠伤心;也不想问,怕自己听了恶心。唯一能推定的是,纪楠和史宏亮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走到一起的。
李恺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目光坚定而执着地“小姑娘”,也开了口:
“李克难,冀州省桃城人。天资聪慧,二十四岁就成为桃城钢厂的六级电工,迈入高级工的行列。一九六八年,全国各地支援大三线建设,李克难被选派到蓉城钢厂工作,经过几年的努力,不但升级到了八级电工,高级工的巅峰,还在当地结了婚,并于一九七三年诞下一子,取名李琛,乳名小恩。”
李恺娓娓道来,好像在陈述一个道听途说而来的故事。
这一世与纪楠“再见”后,李恺就将自己所知道的身份信息,尽数告诉了尤蛟,让他安排得力人员,去蓉城了解更详细的相关资料,甚至循着线索去了桃城。
华夏的身份证制度是从1984年开始的,在这之前,你去邻村串个亲戚都要在村里开介绍信,即使是1984年之后,人员“流动”,也是介绍信、身份证并存使用的。所以李琛家的迁徙过程,步步清晰,有据可查,无非就是花些钱,找找关系的事儿。
花钱,李恺不在乎;找关系,是尤蛟的“强项”。
“一九八五年,李琛的姥姥姥爷先后离世,蓉城这边两家都没有了亲戚,于是李克难带着老婆孩子,办了工作调动,再次回到桃城老家,毕竟他还有父母健在,以及一弟一妹留守。
但天有不测风云,迁回桃城仅两年,一九八七年夏天,年仅十四岁的李琛到潴龙河里去游泳,再没上来。”
能够解释谎言的只有谎言,怪不得有人说过,轻易不要说谎,因为一句谎话,可能需要一百句谎话来掩饰。
李恺说着、想着,自己心里也累,甚至有些许厌烦的情绪。
毕竟撒谎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这么聪敏干什么,就不能像宁宁和她的家人一样吗,给你什么关照,收下就好了。自己只是在还债,还前世的孽债,如今却搞的如同间谍活动一般。
“我和小恩是笔友。八十年代有一本叫‘文学少年’的杂志,那是我和小恩都喜欢的期刊,八六年时,我给辽省的‘文学少年’杂志社投寄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希望他们登载在期刊的页脚上,有看到的同龄人可以来信笔聊。这在当时很流行。”
纪楠都听傻了,僵木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半真半假,八九十年代确实流行这种交友方式,在页脚留下读者联系方式的杂志很多,《小说选刊》、《故事林》、《诗歌月刊》等杂志上都有,类似未来的手机“摇一摇”,一种充满浪漫情怀的交友方式。
“小恩只比我大两岁,也算是同龄人,许是因为同是李姓,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非常聊得来。当时还约好在他考上高中那一年,我去桃城找他。可惜……”
说着说着,李恺都被自己杜撰的故事感动了,鼻子有些发酸。对面的纪楠已经开始抽泣了。
“小恩在信中,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你,甚至还说,等他考上大学后,会去巴川找你,如果……他会……”停顿两分钟,这是渲染气氛必需的环节,“所以,等我考上了大学后,才会用小恩的身份来找你,算是帮他完成一个未了的心愿……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尽管问我。”
“没……没有了……谢谢你……”纪楠哽咽的说道。
最好是没有,其他有可能的怀疑,虽然李恺也杜撰好了“正确答案”,但言多易失,何况撒谎毕竟不是个好习惯。或许将来从商从政了,会逐渐做到习以为常,但现在还不行,道行尚浅。
有时候李恺觉得自己就不是一名“合格”的重生人士。他顾念着前世的诸多旧情,却唯独没有矢志不渝的坚持“爱情”。
或许,前世的他,根本就没有和某个人真正的“相爱”过。他既不是一眼万年的痴情种,也不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愿意付出,也渴望得到,始终希望着花好月圆的爱情经历,相识相爱,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生儿育女,最后含饴弄孙,如同某首歌里唱的,一起慢慢变老,虽然柴米油盐,却又平安顺遂。
大概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破折跌宕,让他对“平安美满”更为看重。
纪楠是李恺前世中,唯一接近婚姻的女人。
他曾经很希望能确定下来,但纪楠总是以各种理由婉转的拖延。作为感情的“过来人”,李恺知道她心底埋藏着“最佳答案”,那个rightman并不是自己。
前世李恺见到过纪楠两次忘我的哭泣,一次是她与史宏亮离婚后借酒消愁,手里捧着一块陈旧的怀表,痛哭流涕。那是一个混乱的夜晚,那晚之后,有了纪劭。
另一次是李恺重生前,三年的疫情,压抑着他对故乡,对旧友的思念。李恺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说了些什么不记得,只不过清晨醒来,从卧室去往卫生间,发现纪楠在客厅席地而卧,怀里抱着空空的红酒瓶,同样喝的昏昏沉沉,手里攥着那块怀表,满脸泪痕。
(就是混乱之夜的那块怀表,李恺到巴川后,曾经“无意间”问起过那块表的下落,当时纪楠说,在某次搬家途中丢失了)。
等纪楠清醒后,她让李恺趁着疫情间歇回老家安城去看一看,并答应回来后便与他领证结婚。
于是……
李恺对纪楠的关心和帮助,因为责任,因为亏欠,因为怀念,甚至因为习惯,唯独不因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