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月这才问:“如今只余建木天柱,就在我这洞天正中。你准备何时动手?”
段折锋说:“你若同意,今晚动手。”
“我不同意呢?”
“也是今晚。”
江辞月的手指不觉间微微一颤,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看着段折锋,许久后涩然道:“建木天柱……也消失之后,会怎样?”
段折锋想了想道:“起先不会怎样,山海绘卷毕竟在你庇护之下。待我成事之后,就会带杀剑去往东海归墟,覆灭归墟之后,八大天柱全数崩毁,此世就将不存,只余一片鸿蒙。届时你以生剑劈开这鸿蒙,想必便是新的天道之始。”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下,笑道:“当年在阴阳倒错幻境中,师兄也是如此作为,想来应该并不陌生。”
江辞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过了很久,才说:“你容我再想想。”
“小师兄,”段折锋道,“我知道你并不需要多想,等到那时,自然便会做出抉择。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那个江辞月。”
不论发生什么,江辞月始终是那个坚实可靠的求道者。
相信他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江辞月也知道,他不该,也不能阻止段折锋。
可他如何舍得?
怔忡中,只见段折锋却取出一壶清酒,摆在桌案上,又笑道:“这回不用逃课,也不用破戒,来喝酒便是。”
江辞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好。”他一看就是不常喝酒,玉色的面颊染了星尘般的柔红。
过了一阵,江辞月说:“倘若没有生、杀二剑,没有灵犀门,没有师尊。你我师兄弟就做两个寻常的求道者,晨钟暮鼓,朝生暮死,也没什么不好。”
段折锋心想“这怕是不能”,世间非命之人本就罕见,何况是江辞月这般的道心呢?想来不论如何都是逃不掉这一劫。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忽然有兴致说道:“小师兄,你可知道,当年若是没有在井中相遇,你就得来段府拜会,带上你的灵犀石,来找有缘之人……”
他说着,喝了一口酒,笑道:“后来,满池顽石都开了花,你说我有仙缘,让我跟你走。我不在意仙缘,却愿意相信你,于是什么也没拿,就跟着你一去经年,再没有回到人间。”
江辞月听他说的若有介事,不由侧目看去。只见到许久未见的小师弟一袭黑衣,如披华光,正垂目看着盏中皎皎月轮,这一幕何逊于满池灵犀花开?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些年来,即便是最深沉最旖旎的梦里,江辞月也再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突然间,江辞月心中就有了决意:“罢了,你要做的事,我自知无法阻拦。但我有一个条件。”
段折锋挑眉:“哦?”
江辞月说:“再给我三天时间,就当是……就当是重温旧梦,你再做我三天师弟。三天之后,随你怎样。”
段折锋手持酒盏,眸光深深望进江辞月的眼眸深处,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像是单纯的宠溺,只低低笑道:“小师兄这般求恳,莫说是师弟,就算是夫君也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