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才子与烟花女子的情爱话本,向来是世人爱看爱听的。
街头巷尾,为此热议纷纷,而终年安静的襄王府,仍似隔绝于世。明明时值暖春三月,府中却静似冷清时节,梨花飞拂,若飘霜飞雪。
这样寂雪般的安静,于府中主人薛寂,以及一众府仆来说,再寻常不过,可对一几岁小儿来说,这可真是,无聊憋闷极了。
纪王慕容瑛,已在襄王府中住了有几日,忍耐也已快到尽头,这一日,他在央求阿舅薛寂,带他去平康坊失败后,终于宅不住了,抱举了把伞出门,直往地处一坊、距离不远的辅国大将军府跑去。
阿舅不带他去,那他就找表舅去!
慕容瑛兴冲冲地来到大将军府门前时,正见表舅韩煦翻身上马,身后带着一批家仆,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忙冲上前,仰着小脸道:“表舅,你是不是要去平康坊?带我一起!带我一起!!”
韩煦有事在身,没时间陪小孩玩,在马上执缰弯身,揉了下慕容瑛的头道:“我是要去帮一位朋友找人,没空陪你,你进府找其他人玩吧。”说罢,即一振缰绳,率众侍策马离开。
急驰马蹄,飞踏起水花朵朵,不甘的慕容瑛,在后高声问道:“要找谁啊?”
“苏师师!”
遥遥远去的三个字,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雨帘,随风传至身边时,隐约的缥缈轻微,像是穿过数不尽的漫长时光,才如梦似幻地,落在了他的耳边,慕容瑛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懵懵地喃声跟念了一遍,“苏……师师……”
唇齿轻轻阖启,一上一下碰合道名的瞬间,似是付尽了一生的光阴,霏霏细雨中,慕容瑛心神渐恍,握伞的手无意识松弛了些,纸伞微倾,伞面上的雨水,汇流如溪,一滴滴地,无声轻落在他的肩上。
肩衣被凉雨浸透时,觉寒的慕容瑛,方微一激灵醒过神来,他身体因寒,微微瑟颤着,这瑟颤的感觉,似是一直蔓颤到了他的心里,令他心中,颤泛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恍恍惚惚。
但,到底是稚子,恍惚片刻,有侍仆赶近前来,为他打伞披衣时,慕容瑛侧首看去的瞬间,即从这瑟颤的迷恍感中,挣脱出来。他在侍从簇拥下,折身走入大将军府,将那难言的迷恍,留在身后紧闭府门外的,无边细雨之中。
流光渐逝,雨意渐渐轻濛,隔窗看去,庭园春|光在濛濛细雨笼罩下,如朱砂、藤黄、花青、石绿等颜料,在湿润的纸画上,晕染开来,苏师师望着窗外的春园雨景,心思随着颜料画中飘扬的斜风雨丝,漫漫沉浮。
虽然身体只是一名虚岁十七的少女,但她实为经过世事险恶的重生之人,尽管心中十分感激周夫人救命之恩,但起先,她也不是半点不疑周夫人的说辞,只是暗暗观察下来,周夫人对她,确实多加照顾,并无恶意,倒显得是她多想,是有几分小人之心了。
边漫想着心事,边静静歇养着,渐,窗外慢慢雨停,天色阴沉了一段时间后,也比先前落雨时,亮了不少。
苏师师已有大半日没挪身子,见天色好了些,脚上痛感也轻了许多,便试着下地走走。她出了房门,呼吸着雨后沁凉的空气,沿着长廊缓缓散步,并随意赏看着两侧园景。
宅中婢女叶儿,原是寸步不离地跟侍着她,后走着走着,渐觉雨后穿廊风寒,叶儿怕她会吹风着凉,便贴心地回房为她找拿披风去了。
苏师师一个人在园中缓缓走着,本是漫无目的,后隐约听到有幽幽箫声随风传来,缥缈似天际行云,不觉为这清音所吸引,向着箫声所在,慢慢走了过去。
清幽箫音,从知春苑来,正是自大燕天子唇边指下,如潺潺流水,缓缓逸出。
这几日国假事少,连折子也没多少,皇帝将奏折批看完后,便不知该做什么了,他整个人在知春苑坐立不安的,一会儿想自己留在此地,是为探看那女子是否明为妓|女,暗为刺客,包藏祸心;
一会儿想这等小事,直接交由底下人查就是,威吓拷问一番便有结果,何必劳他如此;
一会儿又想他这皇帝,自十七岁那年起,做了已有十年,十年里从早到晚,每日过的都是一样,日常也是平淡无趣,只当在此找点消遣罢了。
如此胡思乱想着,一会儿一个样,愈想愈不知自己究竟意欲为何的皇帝,越发心浮气躁起来。他暗暗压抑一番,仍无法排遣心中躁思,便令人取了管竹箫来,欲以乐音,抚平自己躁茫心绪。
箫声幽雅,于窗后,边静望着窗外清新雨后春景,边款吹着紫竹九节箫的皇帝,原在乐声中,渐渐静下心来,但,吹着吹着,忽有一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清风扬曳起她春水绿的裙帔,皇帝清幽箫声,随之陡然一抖,如人心猛地一颤,发出不谐之音。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你不要过来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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