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宁听罢这些,愈觉省心放松,不由觉得自己睡少了,若早知唐醒已经得手,且局面被崔璟控制的这样好,她便再多睡几日了。
帐外天光泛白时,李岁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将我深入北狄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可是荣王?”
崔璟点头。
此事传开得极其突然,并无确凿源头,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播得如此之快,能做到的只有荣王,此中动机也无需赘述。
军中混入奸细是很难杜绝的事,尤其是北境之战打得艰苦,一直在募兵以及借调兵力,如此庞杂的人数基础,自然不缺安插眼线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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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曾有喻增这样一个先例在,李岁宁半点也不怀疑她这位小王叔在此道之上的本领和远见。
所以,她的这道劫数,并不单单只是与她的性情和所守之道有关,在看不到的地方,同样有李隐的推波助澜。
他想让她永远留在北狄,两世皆如此。
她这位王叔,很不想见她回家——可这次她却是非回不可了。
李岁宁有些累了,轻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看着帐外天光,忽然有些期待,不知看到王叔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唐醒不是独自前来的,随行的还有王后的人,但李岁宁没急着见他们,只继续养伤。
李岁宁安心养伤的期间,北狄王庭的气氛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前线大军屡战失利,据闻盛军手握无法抵御的武器。
后方局面大乱,汗王死了,小可汗死了,提烈也死在了那大盛太女手中,提烈带出去的五千骑兵活着回来的仅余数百人……
而那位大盛太女,此刻就在王庭不足两百里处扎营,身边有近万铁骑驻守,且据他们探查,后方还有盛军在陆续入境,那条入境的道路已悉数被盛军掌控!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有北狄官员要求立刻出兵逐杀大盛太女,但脑袋先落地的却是他们。
王后杀人了,这次杀得光明正大,凡主战者,皆被诛杀。
她的兄长阿史德元利回来了。
元利在前线瞒下了汗王之死,仅带回一万兵马,但正因他仅仅带回一万——全部大军并非他可以完全掌控,但这一万兵马,却势必是听从于他的。
他要的是先行控制肃清王庭局面——这是其中一重用意。
王后召集群臣议事,她的兄长佩刀在侧,下方,一名擅自带兵行动,欲图前去刺杀大盛太女的武将,此刻瞪大双眼躺在血泊中。
王后没急着让人收敛尸身,隔着那道尸体,向众人宣告——此时内乱不休,前线伤亡惨重数万铁骑横死,士气溃散,盛军手握飞火杀器立于王庭门外,为了保全汗国,她要休战认降。
有部将尽量压制着不满,反问她:“难道盛军果真有一战全歼我军勇士的本领,或是久战之力吗?他们大盛同样内政动荡,我汗国尚有可战之力,还余五万铁骑正在赶回,到时便将他们困杀于此,此时为何要轻易认降!”
王后看着那不甘的男人:“正因为他们没有久战之力,正因为他们同样后方动荡,我们才能有认降的机会……否则诸位认为,就凭那位李家皇太女一路攻杀至王庭外,甚至单枪匹马手刃提烈的手段,她会有善罢甘休的可能吗?”
“从来没有盛军踏入汗国领土,但如今有了!她此刻就在王庭百里之外!”
“继续久战,即便以两败收场——”那个在外人眼中向来寡言的女人此刻声音里竟有几分威势:“可各位不要忘了,拼尽全力杀了一个大盛太女,大盛还有一位荣王,在这两败之外,尚有第三人在……届时大盛即便败伤,我等却要注定败亡!”
“各位是执意想要一败到底,被盛人灭族亡国吗?”
众人面色变幻间,阿史德元利开口,沉淀的声音里是平静的笃定:“盛军军纪士气之凝聚非汗国士兵可比,大盛太女与玄策军崔璟之智勇皆非我所能敌,且他们手握杀器,久战之下,我军必败无疑。”
他是领军者,他最了解他的对手,他的话无人有资格反驳。
阿史德元利目不斜视,平静直言:“各位若执意再起兵事,我会联合主和之力率兵制之,以各位的首级来向大盛太女献功求降,到时她定能认可我的诚意。”
“你……”有人咬牙切齿,伸手指向上方,却又重重甩下。
他想怒骂对方是没有骨气的叛贼,又想到对方的汉人血脉,心中尤为唾弃,但此时此刻看着那倒地的尸身,却不敢发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