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大部分的工人已经睡下,一日的劳累,虽然是四处漏风,那些工人蜷缩在简单的铺盖中酣睡,估计只有这样才是他们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这么多人的进入造成了吵嚷,但是醒来的工人并不算太多,有些工人听到转移还是配合的,起床,穿上自己御寒的衣服,有些工人怕冷,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有些工人身体好些,直接吉拉着拖鞋,他们各自卷上自己的铺盖,整整齐齐排了一个长队准备出发。
庙里的晚上是没有开门的,我们在确定方案后也需要联系管理人员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外面凌冽的寒风为我们去开门。
街道的驻村和领导,甚至是城区警务站的同志是不会具体去负责转移的事情的,具体的工作依然落到了我们社区的头上,也就是我和连强。
我带着第一批的工人,连强稍稍落后,在队伍的靠后方领着第二批的工人朝着庙里进发。
这里的庙我还是第一次进来,虽然当时我已经管理这个片区超过1个多月了,可能是因为对工作的不上心?亦或是有了连强这样万能的助手,我也不需要对这个工作太过于关注。庙里的房间很多,大约有十几间,配置也是完美,每个房间甚至都配备了空调。
我们俩为所有来的工人分配好房间,看着他们安然躺下,正当以为工作已经完成时街道的驻村通知还有一个工人死活不肯走,依然躺在那个简易的木板床上,在场的人很多,他们也没有办法采取强制措施,所有的劝诫手段已经用过,然而那个工人依然不挪窝。
我曾经听人说过,中国的民众是最服从管理的民众,疫情期间一个命令就能让十几亿人呆在家里半个月,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然而总会有一些人会对命令有着逆反的心理,这是不可避免的,十指都有长短的不同,更别提人了。
我和连强再次急急忙忙赶回了那个厂房,人很熟悉,正是刚刚发生冲突的老徐。
上一章已经说过,老徐晚上喝了点小酒,外衣已经脱掉,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驻村和警务站的同志正在好声好气劝诫,大约是看劝诫没有任何的效果,警务站的同志有点急躁,不知是哪句话直接引爆了老徐,言语开始发生了冲突。
我们赶忙拉开两人,连强开始安抚老徐。
“老乡!”连强打招呼的开场白特别亲近,随后顺着老徐说了很多,老徐说话带有浓重的口音,我甚至都没有听懂老徐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连强大概听懂了(更大的可能是根本没有听懂),不断附和着他。
这个过程就足足持续了5分多钟,连强从理解他们外出打工的难处入手,对着老徐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感同身受。
“赚钱我们也不能忽视安全问题,这个钱赚了我们也要安全带回去。”
连强此时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或者说全村人的希望?
不多时,连强甚至和老徐称兄道弟起来,长达10分钟的聊天,老徐依然是没有挪窝,思想工作已经做下去,至于成效只能说有一点,原本躺着的老徐坐了起来和连强继续聊天。
喝了酒的人自然变成了一个话唠,老徐就是最好的代表,絮絮叨叨的10分钟,连强的耐心是可怕的,时间已经近11点,驻村和城区警务室的同志在教育了老韩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我记得那时应该是腊月20几号吧,老韩答应会在几天内为工人重新找到合适的房屋供他们居住,当然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距离工人回家过年也仅有3天,老韩是不可能安排工人入住的,庙里将就三天已经成为定局。
现场只留下了我和连强,半小时,让老徐起来穿上衣服再次花费了半小时时间,时间已经很晚,老徐还是不想走,连强直接扛起了老徐的被褥。
“走,开路!”
连强那时候的样子就像一个孩子,老徐看到连强走在前面,也是只能屁颠屁颠跟着走,虽然老徐嘴里一直在嘟囔,但是总算将他带到了庙里的房间。
给他铺好床,老徐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风吹拂估计酒也醒了很多。
老徐对于连强的做法是感动的,一个人在外打拼,肩负的是一个家庭,难得有人关注他们的生活,他甚至谈到了工作后的饭多菜太少,我们也向老韩提了意见。
在房间内坐下,给老徐点上烟,我们俩便和聊开了,老徐有些泪点,从他的叙述中,我们得知了更多的东西。
刚刚那个厂房内我们见过的所有工人都是他的同村人,他带着这么多人背井离乡来讨生活,现在已近年底,半年的工作没有拿到工资,对于他来说是没法对其他人交待的。
一个人喝了闷酒,回来后跟同样喝完酒的老韩询问工资问题,稍稍的一点口角差点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烟是一根接着一根,老徐掏出自己的烟,给我们每人递了一根,我和连强没有接,老徐瞬间变脸了。
“怎么我给你们递烟你们不抽,看不起我是不是!”
“老乡,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们玉环的建设者,是我们新玉环人,你为玉环的发展付出,我怎么可能不尊敬你!”
最后我们还是接下了老徐递过来的烟,烟不是很好,抽起来呛口,但是我们依然完整地抽完。
和老徐聊完已经过了12点,连强算是用他独特的方式融化了老徐。我兜里和连强兜里的烟都已经见底,我们出门时老徐还想相送,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时才第一次知道这份工作的价值。
事后我问过老韩,各人都有各人的苦楚,老韩并不是不想结掉工人的工资,而是工程仅仅完成了一半,上面没有给他工程款前,那几百万的工资对于他也是一个很大的压力,自己的钱已经垫进了材料,他暂时真的没有能力负担那些工人的工资。
最终在街道的协调下,老徐他们在回家前终于拿到了他们应得的工资,也算是皆大欢喜。
人生有很多的过客,老徐可能就是我人生中的其中之一,那褶皱的脸庞在我脑海中依然清晰,一个50多岁的男人,负担着一个家庭,还有这么多跟着他一起外出打拼的工友,当着我们的面,他哭的像个孩子。
连强的故事很多,我在后面可能会经常提起,毕竟我在工作中和他接触最多,现在就暂时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