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涉脚步微移,正要以剑脊在女葵的背上,抽出几条血肉模糊的罚痕。
“且慢。”
殷水流阻止出声。
他说话的口吻仍然那般不温不火:“正值大好年华,不要动辄轻言生死,入邪种种不过是噩梦一场,现在正是梦醒时分,我已经忘了你在梦里做过什么,想来基家宰也会如此。”
基涉不愉道:“君子何以这般袒护她?”
殷水流指着女葵的伤手道:“我从不欠人人情,她为我挡了一剑,那我便要还她一命。”
基涉暗道原来如此。
此时的假公子手握着至关重要的驱邪之术,索要的不过是一个区区女侍的死活,基涉怎会与他为难。
“倘若有命活着出去,待诸事了去,我会找人为你去寻个殷实夫家,你的前尘往事就此作罢,与主君的这一支商姓阙氏再无半点干系。”
女葵面朝地微微颤抖。
最后痛哭出声。
女蔷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以她的敬小慎微的本分不作丝毫斜视。
殷水流拍了拍她近在眼前的手背,引领着她的视线往女葵身上望去,做了一个让她将女葵搀扶起来的简单比划。
女蔷当即点头表示明白。
“烦请基家宰将她的耳力也一并封了。”
女葵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殷水流没有多看她坐在一旁的浑浑噩噩,刻意避开晁仿的问话即将开始。
公孙芦与邪物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关系,公子无殇的死亦然。
南山有邪,而他有诸多疑问。
“君子可是有事相问?”
殷水流如此明显的屏退左右,基涉怎会看不出来他的意图。
以前他在假公子面前不会说及半点家中诸事,现在的形势却全然由不得他再多加遮掩。
“还望先生如实相告,公子现在是死是活?”
殷水流直入主题。
他相信基涉不是不知变通的愚蠢之辈,接下来他便是要问到公子无殇家中不可外扬的腌臜事,基涉也没有多少遮丑的余地。
基涉仅是沉默片刻。
“出事那天晚上,主君从公子巢的飨宴上回来,在室中静坐不过片刻,便要独自一人出门,也不与女侍说要去何处。我听闻到此事之时,起初并不在意,因为主君在那段时日,并非是首次如此趁夜而出。”
“人定时分,主君从外面回来,他的衣袖少了一截,从入门开始,便不发一言片语,还未回到室中,便一头栽倒在院里,我与家左闻声而至,主君在榻上已经没了生命特征。”
“家左曾经细细检查过主君的死因,心脉碎裂为致命之伤,胸口位置却无半点痕迹,这是为《少阴绵掌》之类的法门所伤。依照常理而言,心脉骤然碎裂,与人头落地无异,主君断无可能还有余力回到宅中。”
基涉的面上露出悲戚与惊惧。
他与殷水流同时想到了公孙芦所说的行尸走肉,至于公孙芦口中的杀人者仓吉平,基涉满腹狐疑地道:“仓氏为毛国卿族,修的是崋毛公室的《万仞刀法》,不曾听闻还会如此伤人之术。”
殷水流沉吟道:“倘若公孙芦所说为真,公子与他们二人都曾在诡异山谷中有所邪遇,仓吉平能以如此手法伤人也不算稀奇。”
他又问道:“公子当时回来之时,还有没有与往常不同的其他奇异之处?”
基涉面色凝重道:“我不曾亲眼目睹,事后曾找阍回详细询问过此事。主君戴着面具,阍回与其他竖仆甲士皆看不清他当时的神情如何,但是主君呆滞沉笨的步履仿若是丢了魂魄一般。我现在思来想去,公孙芦方才说到的主君种种之言,并非完全是无的放矢。”
阍便是看门人。
殷水流心中不禁叹息,与阙无殇一别经年,竟然再无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