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君泪的话音刚落,墨熄颅侧就感到一阵晕眩疼痛。
紧接着,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情绪蓦地涌现到了他的头脑之中……
——
不久前,羲和君接到了重华帝都传来的讯报。
那是一封密函,还是急报密函。信笺是由当今的重华君上亲自写就的,上头施加了血咒印,除了羲和君本人谁也拆不开。他收到信后,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战争立止,只许戍军,不许进攻。燎国君上提出两国休战三年。作为休战条件之一,他们将把重华的叛将顾茫押遣回国。
——这正是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羲和君没有收到帝都进攻的金令,而燎国也没有任何举动的原因。还真被岳辰晴差不多说中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不是因为顾茫的诡计,而是因为顾茫本人根本已经被褫夺了军衔,成了即将作为议和礼被送回重华的囚徒。
顾茫要回来了。
信此刻已收在衣襟里,贴着羲和君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被男人怀里的温度焐着——顾茫要回重华了——这个消息像是荆棘卡在胸口,一扎一扎得疼。
所以……就这样了是吗。
那么多年的恨,那么多年的错付与执念,就这样草促终了了吗?
不能亲自交手。
不能亲自询问。
不能亲眼见到……
疼。恨。怒。怨。
太荒唐!
怒气在胸肋间横冲直撞,书中的墨帅,在此时此刻,知道这个近乎讽刺的消息之后,顿感一阵猝然无力,仿佛卯足了一口气等待天明,却在破晓前复又坠入深不见底的潭渊。
羲和君皱起眉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躁郁,可最终邪火还是奔流而出,他蓦地睁开眼睛,黑皮军靴包裹的长腿砰地一声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哗啦。”
“哎哟墨帅!”守在帐外的亲兵忙探身进来,诚惶诚恐地,“您息怒,岳少他年纪小,爱玩爱闹也是人之常情,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拦着岳少听戏,您要怪要罚尽管开口,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羲和君倏地回头,一片昏暗里,他目如焰电。
“滚出去。”
“……”
“没有我的首肯,谁也不准进来。”
“是……”
帐帘又落下了,内外岑寂得可怕,只听到帐外呼呼的北风朔雪声,遥远处有兵士的动静,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细响,还有灵兽营的战马嘶鸣。
羲和君侧脸,垂眸,盯着地上骨碌碌滚落的桑葚浆果,那些果实像是几年来被顾茫亲手摘下的人头。
他想——而他的想法几乎是同时穿透了现实中墨熄的内心——为什么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狠事、歹事、错事,背叛了国家、同袍,挚友,如今背负着恶名、血债、深仇,居然还有脸皮不死,居然还有勇气回来。
顾茫怎么能还有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