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墨熄最后一次试图捞他。
海鸥从桅杆上掠过,陡地枪声裂空——
血从伤处汩汩淌出。>>
“我说过我会开枪的。”顾茫的神情很冷,眼神则像枪口飘出的硝烟一样琢磨不定,他拧着嘴唇嗤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回头。你看看你们这群人狼狈的模样……墨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仰着脖颈,目光睥睨而下,叹道:“当贼当匪当警察啊,那都不能太念旧情。”他慢慢俯身,单膝跪着,一只手肘闲适地搁在膝头,另一只手举着枪,用烫热的枪口抬起墨熄的脸,“如果我是你,今天我落入绝境,
我宁愿赌自己能够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不会跟你一样,天真烂漫地劝我回头。”
墨熄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的景象就是有马仔朝顾茫跑去,急吼吼道:“顾生,海面上有条子追来了,您看——”
话未听完,墨熄已支持不住,蓦地阖眸,昏迷在了血迹斑斑的甲板上。
这一次行动,确认了社会不良分子顾茫在替本市最大的毒枭卖命,断却他们最常用的那条海线。但是遭伏突然,警员力量损失惨重,有人死了,有人重伤,墨熄也是在病床上昏迷了数日才醒转过来。
顾茫给了他一枪,却并没有就此收手回头是岸。
按顾茫很早前——早在因故辍学时就说过的一句话——
“哥们,好兄弟,上行之路已经给我堵死了,我没有地方去,只能往垃圾堆里摸。”
“顾茫……”
“嘘,什么都别说。”顾茫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摸出六七枚硬币,揽过墨熄的肩膀,找到一个自动贩卖柜往里头投币进去。
两瓶冰镇啤酒滚出来,他笑吟吟地俯身取了,捏在手里冰了冰自己的脸,又冰了冰墨熄的。
“啪”地一声易拉罐开了,气嘶嘶往外冒。顾茫的眼睛亮晶晶地,“再请你喝一杯,你顾茫哥哥从今往后就要去当坏人了。”
墨熄那时候还摇头觉得他太不正经,说话跟闹着玩似的。
这个哥们他认识了那么多年,心太软了,连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这种好孩子怎么可能会成为坏人。
结果呢?“好孩子”的手下杀了他的战友。
而“好孩子”本人差点杀死了他。
——“幸好没有击中心脏,再偏一点或者再晚一点怕就要不行了。你胸口会留疤,这几个月剧烈运动也需要注意一下,每半年来院里复查……”
医生说什么,墨熄并没有再听进去,他低头望着自己胸口缠绕的绷带,子弹被挖走了,然而还有什么东西也和子弹一起,从血肉心腔里被挖了出来,让他觉得空,觉得疼,觉得不甘,觉得仇恨。
直到今天——顾茫落网。
墨熄觉得自己胸口的伤疤才终于止了血。
却仍痛。
顾茫这一回故技重施,但墨熄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新警员了,他在最凶险的境地做好万
全准备,他吸取了老队长的教训,他制定了最周密的计划,护得手下的队员无有伤亡。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顾茫居然这么疯。
逼到绝境里了,疯子哈哈笑着抱着他,竟真的贴在他耳边说要和他一起死。
千钧一发时,他女朋友的那一枪打中了顾茫的左肺,抱去医院的时候血已经流的太多,墨熄的衬衫全被浸透了,躺在担架床上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顾茫在无意识地痉挛抽搐,血淋淋的手一直在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他身上需要取证的东西太多了,不该这样就离开。
这天晚上,结案收队的墨熄很疲惫,但他并不能很快入睡,他想起要打个电话问问女友的情况,发现她的手机出于关机状态,才想起她好像是一收网就被姜局叫过去询问具体状况了。于是墨熄在书房的电脑桌前坐下,手撑着额头,阖眸一下一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我死也会带着你……”
血淋淋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顾茫慢慢从他怀里滑下去。
墨熄一下子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