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之中,低声咒了句:“孽障!”
也不知,是骂的何物、何人、亦或是何事。
这场大雨过后,长安城愈发冷了,全然一副入冬的迹象。而太阳出来之后,积水干涸,小和尚衣衫床褥被风吹平,仿佛骤雨初至那夜的秘密随之掩埋。
竺寒在大殿诵经,在禅堂打坐,为香客解惑,仿佛又回到了阿阴未曾回来的那些日子。他也几乎从未想起过她,除了偶尔会有夜不能寐的时刻。
大概过了多久,他不记得。
只知道,那日几近岁末,大雪纷飞,阻断了香客朝山之路。僧人们穿起了棉衣,竺寒脖颈间还围了个棉圈,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和煦。
仿佛,又是那个人人心中应该这般的“竺寒小师父”。
阿阴看到他那一刻只觉得,他的头看起来,真冷呀。
带着棉帽的小沙弥跑进大殿,“住持,师叔,有香客上山……”彼时,竺寒正与成善法师论经,闻言有些错愕,不懂这般严寒天气,竟还有人前来。
成善同样震惊,心道定然是虔诚至极之人,或是心头郁结实在难忍,无外乎便是这两种情况。特地去净了手,教竺寒迎人进殿。
他撑伞走出殿门,顺着笔直的路走,直到行至寺门。见到那被大雪覆盖的漫长阶梯上,有一抹蓝色身影,缓慢地布那一阶又一阶。
不安分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但竺寒承认,那是他整
个秋天都不曾有的鲜活。没错,就是“鲜活”二字。四下无人,只有门口撑伞的小和尚,和台阶淋雪的女子。
小和尚赶紧下去,一边走一边喊,“为何不撑把伞?明明会疾行千里,作甚的步步走来。”
她仰头,面目如旧,仿佛又不如旧。对他明艳招摇地笑,“观澄,我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一把伞两人撑,进了般若寺,他满脑子都回荡着“回来了”三个字,可面色却越来越沉,直至紧绷。
沉默着将将走到大殿,她终忍不住开口问:“这么久未见,你便对我无话可说?”
小和尚偏头,眼神中泛着复杂,情绪交织。
“无话可说。”
住持迎上前,施了个礼,“阿弥陀佛,阿阴施主。”
竺寒收了伞,退到成善身后,掌心合十,垂眸不语。
阴摩罗鬼在大殿跪了许久。般若寺众僧皆要为这虔诚信女折服,小声叹息不止。只有竺寒知道,她并非真心礼佛。不论是亲自走上山来见他,还是刻意淋着大雪绝不撑伞,又或是露出半截不穿亵裤青紫的腿,都是在诱他心疼。
他走到蒲团旁,手腕挂着念珠,掌心合十,同她一齐望向佛祖。
开口的那一瞬他才意识到,不论多少个日夜内心煎熬,又或是多想求她一个消息,在见到她之后,又都忍了回去。因而,他冷静至极,开口甚至带着些许寒意:“施主在求佛祖哪般开示?”
阿阴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她变得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了,眼下甚至觉得有些冷。她说:“前些日子,我浑身生了红疹。远行万里求医,昨日才好,连忙赶回来见我的心上人。”
那声音渐转渐悲,凄冷至极,“可是我以为会欢喜的人,他不理会我了。”
诚然他心头不忍,还是咬紧了牙,要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是她先不理会他的,现下不过是反过来而已。况且,她不来亲自求的答案,他断然不会再告知于她。
小和尚绝不是小气,小和尚只是仍旧画地为牢,为自己不走出那圈禁而找借口。
阿阴侧身,手指抓他衣尾,满目恳求地抬头望向心尖人,“观澄,可是又回到最初,一丁点都不心疼我了。明明五通闹陈府时,
你心中还有我的……”
阿阴施主晕倒了,宿进了般若寺为香客准备的寮房,竺寒小师父下山寻她“家人”,去的是林子里的酒肆。
待到了地方,却见着传言中简陋的酒肆,俨然是个精美雅致的小酒楼。坐落在这破旧林子里,是诡异而精怪的存在,让人觉得不太真切。
他敲门入内,伙计也不问,立马就要送上温好的酒。竺寒摇头婉拒,只道找管事之人。与此同时,从楼梯上下来了个富贵公子打扮的青衫少年郎,决计不是阿阴那般女扮男装的,是真真切切的男子。
那少年见着竺寒,立马快步迎下来,寒冬腊月的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整了整幞头。
十分刻意又不熟练地做了个叉手礼,道:“竺寒小师父,冬日安好。”
竺寒疑惑他怎知自己名姓,待品味出那有些熟悉的声音,退后两步。
“……药叉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