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浓烈的香气熏透宓秀宫富丽的雕饰,恍然有天上宫殿之感。
慕容世兰着殷红亵衣坐于镜前,一手扶住鬓角,任由颂芝为她打理如瀑青丝。欢宜香甜烈的香气萦绕鼻尖,熟悉而陌生。这一切都在告知着世兰,她回来了。
回到乾元朝。
有心叫人撤了这恶心的香料,毕竟曾叫她得意洋洋向众人夸耀的宠爱之中藏着的竟是枕边人的防备,简直不啻扇在世兰面上的一记耳光。慕容世兰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若直接撤去必然会惊动那位帝王。更何况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爱慕于君主的傻傻的世兰了。她再不会为了能怀上他的孩子而吞遍各种药方。华妃勾起形态优美的红唇,冷冷一笑。
“华妃已死,我是世兰。”曾经对宫装女子说出的话语犹在耳畔,而那女子转身投入后宫厮杀,竟果真成就一番皇图之业。那长达数年的改革润物无声而又血雨腥风,当世兰与终于能够安心离去的季昭一同行走天下时,她不得不为她给这大周带来的改变而惊叹。
已经在那个世界离开宫廷、行走天下多年。乍然回到乾元朝的后宫,世兰所感到的并非大仇可报之喜,反而是厌倦至极。曾经日复一日的生活如今不过片刻便叫她难以忍受,宫墙之内的狭窄与污秽如何能与外界的天高海阔相较。世兰心想,当初她会在狼狈至极的时刻信任季昭,大抵便是因为她的眼眸吧。
见识过天高海阔,却又有着平和温柔。
她垂首思量了片刻,哪怕这重生非她所愿,然而如今父母双亲俱在、慕容家也鼎盛,如果细细筹划一番,未必不能——罢了!慕容世兰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既然她回来了,便决不允许慕容一族重蹈覆辙。就让她与这后宫、与那久违的皇帝斗上一斗!
还有季昭……她的眉眼温柔了一瞬。
“唔。”世兰微微沉吟,仿佛是在想事一般,口中似是随意地念着。“季昭……”却才念完这个名字便住了口,一副思索的样子。
果然颂芝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可是在说将于九月十五批次入宫的秀女季昭么?”
世兰眼
睛一亮:“不错!”原来正是时候,又追问:“你还晓得些什么?”
娘娘这幅样子倒是很不寻常。颂芝心里琢磨着,嘴上却把知道的消息一一道来。
“这位季秀女乃礼部尚书之嫡长女,已被封为季嫔,赐居的是明光宫清宁阁……”
便见正在梳发的华妃娘娘豁然起身。
华妃仪仗来得风风火火,倒不似平时故意磨蹭。剪秋虽有些意外,只当这位娘娘想起一出是一出,仍是笑容满面地请华妃进来坐。
只见慕容世兰华贵动人,仪态万方,涂着蔻丹的指甲水葱一般,手指又莹润白腻,搭着颂芝的手走入正殿。她随意地打量着已经到了的几个嫔妃,想起来是悫妃和冯淑仪,还有几个低位的却是不认得了。慕容世兰也不多废话,丹凤眼似笑非笑瞥向笑得端庄大方的皇后,竟是十分到位地一福:“给皇后娘娘请安。”
动作虽到位,然而她神态慵懒华贵,反并无居人之下的感觉。皇后心中暗暗记下,口里却含笑道:“妹妹请起。不知妹妹今日来得这样早,可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本宫商议么?”
却见世兰懒懒起身,也不搭理向她请安的冯淑仪之流,两片薄薄红唇开合,吐出的竟是极凌厉的词句:“听闻皇后将季嫔宫室定在明光宫清宁阁,不知可否一改?”
皇后微微变了神色:“华妃,你这是何意?”
她神色肃穆,精心整理的妆容撑起国母的威仪,叹息却极是痛心:“你若早说便也罢了。皇上赐你协理六宫之权却不是为的儿戏,前日里秀女宫室初定时本宫才遣人拿给你看过,妹妹当时不曾对季嫔的清宁阁说什么。现下名册皇上已经过目定夺,妹妹却忽然说要更改,未免太过任性了吧?便是本宫和皇上再疼你,也不好坏了规矩。”
慕容世兰迎上皇后的目光,笑得恣意张扬:“瞧皇后这一套一套的,可臣妾又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臣妾愿当个任性的宠妃,皇后自端庄大度着,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