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沫帖儿与游淼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也不再遮着掩着。都把话说开了,游淼自知贺沫帖儿对自己,对李治烽的调查必定不遗余力。许多事瞒不过他。
“聂丹在什么地方?”贺沫帖儿道,“这些年里,我总想与他面对面,谈一谈,事到如今,不用再瞒着我,让他出来罢。”
“什么?”游淼莫名其妙道:“聂大哥?”
贺沫帖儿眯起眼,打量游淼,似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游淼略一思索,便答道,“聂大哥从离开茂城后,便不知去了何处。”
“只怕他如今就藏身于此地。”贺沫帖儿道,“你还想瞒着我?”
游淼略一沉吟,便眉头深锁,答道:“实不相瞒,将军,此事仅有极少人得知,告诉你也无妨。昔年被你掳到大安的天启太子还未死,已在达列柯的保护下流落海外。聂大哥一离开扬州后便杳无音讯……”
游淼说到此处,便即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地隐去话头,望向远处,那里巴图正在分发令旗。
贺沫帖儿意味深长地一笑,远处又有人在高喊,贺沫帖儿便驭马扬长而去。待得他走后,游淼方觉寒冬时节,背上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巴图笑着以鞑靼话喊出诸人之名,被叫到的王族便上前领箭,到得后面,巴图说了句话,锡克兰行礼,上前,巴图将令箭抛给锡克兰,手里却拿出了另一枚令箭,望向人群。
“沙那多!”巴图朗声道。
登时鞑靼人里轰动了,李治烽翻身下马,走到巴图面前,略一躬身,巴图交予他最后一枚令箭。
霎时间锡克兰的阵营
中大哗,李治烽长身而立,望向自己的族人,当场就有人要冲出来,锡克兰怒吼一声,又提到达列柯之名,才勉强把自己部族里的骚乱压下去。
李治烽彬彬有礼,朝族人们说了句话,族人们有一部分朝李治烽高喊,李治烽抬手,示意安抚。显然沙那多的威信还在,当场就有人开始愤怒质疑锡克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游淼策马赶到,李治烽翻身上马,将令箭交给游淼,游淼反手放进背后装载弩|箭的箭筒,再望向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游淼问道。
李治烽道:“单独给我一根令箭,算是承认了我的身份……”
话音未落,巴图扯开一杆哨箭,那箭发出凌厉声响,冲向天际,鞑靼各部吹响号角,千军万马,一起冲进了猎场!
场面壮观至极,天地为之震动,游淼大声问道:“我们呢?!”
“跟着走!”李治烽道。
那是游淼所参加过最大一次规模的狩猎,万马奔腾冲进谷地,再冲出平原,整个平原上的野马与野牛群受惊狂冲,犹如海浪一般席卷向平原尽头的森林。
锡克兰与他的手下追了上来,犬戎人登时分为两派,一派高喊沙那多之名,另一派则不管不问,从李治烽身边冲过。这一次围猎,得到猎物的人都将带回去,评定功绩,而李治烽在春猎之前亮明身份,这是巴图让他公平参与竞争,一猎成名,震慑族人之意。
森林里一片混乱,当天下午,游淼与李治烽正在林中循着水流而行时,远方传来士兵的惨叫声。
“锡克兰动手了!”游淼道。
李治烽马上催动马匹,冲向森林中央,远远的有号角声传来,却被彻底掐断,二人同时一凛。
“到我马上来!”李治烽道。
两匹奔马并肩而驰,游淼抓着李治烽的手一借力,飞上他的马鞍,李治烽扬鞭,冲进了树林深处。地面上已有血迹,游淼匆匆一瞥,竟可见倒地的卫士尸体。李治烽冲出了树林,只见巴图带着一队人,在躲避追兵。
追兵已不再蒙面,身穿匈奴服饰,却看得出来是穷凶恶极的鞑靼人,李治烽绕开双方冲突的中心地段,朝着树林边缘长驱直入。
开阔地上,只见巴图与一队人正
在被围攻,且战且退,逃向平原上。
“我承诺了格根。”李治烽道,“不能出手。”
“我知道。”游淼道,“但你没承诺他们,如果锡克兰的手下攻击咱们,你不反抗……咱们到前面去。”
李治烽马上会意,纵马在外围一绕,马上有人发现了他们。其中一群犬戎人登时冲着李治烽过来了。
“走!”游淼低声道。
李治烽纵马疾驰,将犬戎战士引出了包围圈,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然而在密林内,到处都可以躲避,游淼这时才真正见识了李治烽的骑射功夫,每一次在树林中躲避之时,都能巧妙避开乱箭,而不至于撞上树甚至不会让游淼挂上。如此往复几次,听得远方号角轰然震响,援兵大举杀至。
李治烽手起箭出,解决了最后一名追兵,带着游淼又杀了回去,只见鞑靼军队层层围过来,封锁了整个树林。巴图手臂负伤,折下箭矢,抛在地上,脸色毫无变化。
那一下折箭,多少有点草原统领的风度。
一名鞑靼人押着身着戎装的战士过来,大声叫嚷,在树林内的李治烽与游淼知道,贺沫帖儿这次完了。只不知道格根会不会受到牵累。
鞑靼王公们十分惊讶,在一旁面面相觑,巴图又怒吼数声,显是在宣布贺沫帖儿的罪行,那战士满脸鲜血,冷笑不语,也不抬头。
“他是什么人?”游淼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