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是怕失去,就越会想办法抓紧手中权力,面对修道强者的威胁,皇帝就想把军权重新抓在手,以防万一。
比起父辈康平帝,永延帝有名师教导,秉性不差,但世事有变迁,人亦是如此,当了圣人的永延帝,自然也会生出帝王的毛病,疑心重,防备心也重。
他倒是好颜色,不像康平帝孤寡,妃嫔是选了又选,儿子公主更是生了一水的,除去夭折的,存活下来的加起来足有二十个。这孩子多了,争权的自然也多,永延帝也只当了十八年的皇帝,就因为龙体亏空衰败而崩天,且新帝不是由嫡皇子继位,而是皇三子,改元乾宁。
一如当年康平帝齐骞所说的,一个皇族的江山没有千秋万代的,是否守得住,那得看运数,而属于齐氏的运数,其实从永延朝便开始衰落了。
康平帝好不容易把大灃治理得繁荣向上,到永延帝,后宫庞大,花费亦大,后来到了夺嫡争权,为了收拢军权,和手掌大军的权家,还是岳家,都不太和睦,更不说永延帝也不如父亲节俭,而是好奢华,幸得灵气复苏,天灾减少,各地产出不差,不然早就空了。
但金山银山,不事生产的话,再多也不够作的,而到了乾宁帝,更是变本加厉,比他爹还更能作,他性格刚愎自用又疑心重,一味以强权去收拢军权,已是把掌着军权的侯府,或是真正的军阀世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了,彼此关系也是势同水火。
“……这齐氏啊,气数将尽了,不过富贵五十年,也够他们吃的了。”封修倚石碑前,碎碎叨叨地说着外界的事,又抚摸着早已空了的秦流西三字位置,道:“就算一年少一画,也不过二十六年,还给多了几年时间,你却还不回,莫不是爬不上来了?还是迷路了,要不要我去接你,好歹指条明路啊!”
自从当年滕昭带着他唯一的徒弟长渡前来拜见师祖,说看到她,这墓碑上的字,一年少一画,他们便猜想是不是等她的名字化没了,她也就出现了。
可秦流西这个名字在墓碑上已经消失了几年,她始终没有出现,地狱里的业火,也始终没亮起。
沧海桑田,距离她离开,已经五十年了。
封修没得到回应,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酒,化为本体蜷缩在墓碑前。
秘境出世,绝非偶然。
而别的修士不能在此久呆,而他可以,也绝非偶然,一定是那护短的私心所致。
她总能找到回来的路,时间而已。
……
乾宁十二年腊月至,南县城隍庙举行盛大的庙会,因为今年是城隍老爷的诞辰,当地乡绅为此举办盛大庙会。
其实这些年有城隍老爷保佑,南县这一片一直风调雨顺,还人杰地灵,进士才子都不知出了多少人,百姓都相信是南城隍爷显灵保佑,故而对城隍爷十分信奉。
但有外乡人来参与庙会,看到城隍庙十分古朴不说,那神像却只是很普通的铜像,还铺了一条老旧的符文绸布,像是哪个旮旯出来的老物件似的。
这就不明白了。
明明这边的信民都很虔诚,香火也旺,这南县还出了不少贵人,总有人为了还神恩甘愿为城隍爷塑金身的吧?
为何还是老旧的铜像,连披帛都是旧东西呢?
看城隍爷的脚边,也缠了不少新的披帛,但身上那一条却是老旧得很。
不懂就问,莫非这些信民都是假诚心?
“你知道啥,是城隍爷自己不要金身,也不要新的披帛的,他老人家说了,这披帛是他的弟子临行前敬给他的,铜像保持原样,亦是怕弟子归来而认不出他,故而才不要金身。”有本地人哼的一声:“咱们的城隍爷,你能供些好酒和烧鸡,他就很高兴了,换神像,大可不必。”
“这,你们本地人自个编的故事吧,城隍爷还能说话?”
“怎么不能了?一看你就不是诚心拜神的,神能入梦的,这要是一个人听说了,那就是我编的,可陆续有好几个想捐金身的都接到了报梦,还能有假?你看到那老庙祝没,别看他这么老,眼睛还像是半瞎,但他解签可灵了,听说他都有八十多了,这几十年一直是他守庙的,也不准人换金身。”
“真的,那我也去求个签。”
“去吧去吧,还得上点香油,听说今年城隍爷会出巡,会赐福的,你看到那些道士没有?他们就是为了城隍出巡而来的。”
外乡人穿着一袭文人衣服,显然是哪个出来游历的书生,听了这话,饶有兴致地问:“城隍出巡又是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