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岁月如梭。
康平二十年,在康平帝的治理之下,大灃已从那个曾经满目疮痍的乱世成为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泱泱大国。
提到康平帝,世人的评论是复杂的,世家勋贵对他是畏多于敬,因为在他为帝的二十年,所定下的国策,多半是对中段阶层和寒门有利,这便等于世家勋贵的利益被损害,自然心有不满,然康平帝却不是讲怀柔政策的,手段强硬,他敢削弱世家,也敢和世家对抗。
而他有这底气,也全是因为有大灃的百万雄军在背后撑腰,是的,康平帝是大灃建国以来,惟一一个没有全然掌控军权,却能对大灃各境的军队指哪打哪的帝王,世家勋贵是庞然大物不假,但敢和百万武力抗衡么?
正因为如此,世家勋贵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强横和皇权对抗,康平帝才能大展拳脚,把大灃治理得井井有条,成为百国来贺的大国。
他强政却爱民,自然令百姓爱戴,期盼着这样的好皇帝能长生不老。
然而,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
康平二十年十月深秋,康平帝病重,大灃再次迎来将要改朝换代的时刻。
事实上,不少勋贵世家内心都盼着这一点了,因为康平帝登基后,先以守孝为由不选秀,后来孝期过了,他又以国事繁忙,龙体不佳,精神不够而拒选。
等到太子年满十五岁,他一口气就给太子定下了太子妃和两个良娣,等太子十六大婚,他就宣布永不选秀,于是他的后宫,统共就一个已故的敬敏皇后,两个无子的妃子。
朝臣其实早就猜到了,康平帝是个一心搞治国的,绝不会在儿女情长上费神费力,所以也早就努力生姑娘。
康平帝不搞后宫,那太子总会的吧,等太子大婚,一妃两良娣,后来皇孙出生,又有新人入东宫,他们放心了。
太子不学他爹就好。
眼下,康平帝即将大行,表面众人都哀伤不已,但事实上,有多少人在心中暗自窃喜,不好说。
滕昭也出现在皇宫里,他是特意来送康平帝一程的,顺便来接他命定的徒弟。
康平帝虽登位二十年,其实都未到知天命之年,只因为在那场妖邪之战时伤了元气,这些年虽亦是精心调理,但到底伤了根本,且一直操劳国事,于寿数上,自然不长。
而这一点,康平帝自己其实早已是心中有数,对于即将大行,他表现得很平静,看到滕昭,还能笑出来。
“你能送我一程,是我的大福气了。”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苍老的康平帝十分欣慰。
滕昭递出一个玉瓶,道:“这个参丹,乃是用千年人参炼的,也能续一年的命。”
康平帝一怔,随即摇头:“不用了,我的身体我心里最清楚,熬不住了。我当了二十年皇帝,大灃如今亦是繁荣太平,也算是对得起你师父当年所托,没辜负她当初为这天下组那么一个厉害的大班子。”
当年秦流西找上来送他一场泼天富贵,他接了,没几年就当上了这江山之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确实是泼天富贵,但她同样说过,这富贵其实有个大窟窿,是盘烂摊子。
事实也如她所言,这富贵漏水着呢,最开始那几年,他战战兢兢的,既要学着怎么治国,又要想着怎么把摊子给盘活,可谓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无它,只为了不辜负秦流西所托。
是的,后来他想明白了,与其说秦流西把这一场富贵送到他手里,倒不如说是她把这天下给托付给他,要不然,多的是人让她选,为何偏偏是他?
万幸的是,他没有辜负那人所托。
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他虽然没接,但滕昭还是把那参丹给放在了他的枕边,道:“听说,每个帝王都不愿意死的,你不怕死?还有这江山,不怕你的子孙守不住?”
“我累啦。”齐骞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个淡笑:“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当天下之主,你师父找到我,也是硬着头皮上,幸好没丢人。至于这江山,帝皇万岁万万岁,就真的万岁了吗?不可能。如同帝皇不可能万岁一样,江山又岂会千秋万代永远只姓齐?”
齐骞看着龙床的雕花,道:“这江山,能姓齐,自然也能姓别的,我守住了,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后代能不能守住,哪是我能左右的?那都是运数。如果齐氏的运数到尽头了,那就轮不到他来定规则。该教的我都教了,此后这江山如何,就靠后辈啦。”
“你很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