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姑奶家出来,夫妻俩都有些沉默。
但比起从陈家出来,这次的沉默却有些不同,至少没了那种压抑的沉寂。
陈寄北看了看天色,“去县里吧,找个招待所,先休息。”
夏芍没有意见。
风尘仆仆赶回来,他们一直到处奔波,没有好好休息,,他也需要个地方看看那个箱子。
两人谁都没提回陈家,去县里找了个招待所入住,又吃了饭。饭后陈寄北才打开箱子,里面其实没什么财物,估计有财物也留不下,只有几本书和一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了,书页也被翻得卷了边,但箱子是樟木的,好歹没被虫蛀。
夏芍看了眼,“这就是咱妈经常看那几本书?”
“嗯。”陈寄北神色有些恍惚,盯着看了良久,才伸手把东西拿出来。
男人的动作很慢,一页页翻开那些书,偶尔碰到粘页的,便小心翼翼跳过去。书全拿了出来,才露出箱子最下面,一个用线钉的粗纸本,上面歪歪扭扭,是儿童稚嫩的笔迹。
夏芍有些意外,“这是……你小时候写的?”
陈寄北没有做声,这回僵坐了更久,才把那个本子拿出来。
只是纸质太差,纸张又薄,只翻了两页,他就翻不下去了。
所有东西都看过,又收进了箱子,最后陈寄北才打开那封信。
信是纪月然写给哥哥的,大概写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后来才留在了手里。信上问哥哥安否,又说自己已经嫁人了,他就要做舅舅了,让哥哥不必为自己担心。
“如果是个女儿,小名就叫思私,儿子就叫寄北。寄望于北,盼兄早归……”
陈寄北呢喃着这句话:“寄望于北,盼兄早归。”
所以他的寄北,从来都不是《夜雨寄北》的寄北,他母亲也从没有什么心上人。母亲甚至连孩子的小名都起好了,还特地写信告诉舅舅,更不可能是故意把孩子弄掉。
她只是病了,在越来越无望的生活里病了……
旅途劳顿,又奔波了大半天,夏芍实在熬不住,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是半夜,身边空空荡荡,她披了衣服,才在走廊尽头发现男人的身影。
夜色中一点红光明灭不定,已经戒烟十几年的陈寄北,身边大大小小全是烟蒂。她被呛得忍不住咳了声,男人立马掐了烟,回头看她,“你醒了?”声音异常沙哑。
夏芍什么都没说,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男人。
熟悉的怀抱还带着被子里的温热,陈寄北覆上她的手,顿了顿,又转过身,将头埋进她颈间,一如当年第一次跟她提起母亲。不同的是,这一次夏芍感觉到了颈间的湿热。
他大概也是自责过的吧,自责没能更早去找大夫,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过世。
可一个没了求生意志的人,灵丹妙药也救不了她的命。
夏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男人的头,就像当初,他只有二十一岁,而她也才二十二。
好半晌颈间的湿热才停了,她也才听到男人微暗的声音,“咱们把妈接走吧,接到江城。”
陈家人虽然庇护了她,却也骗了她,害了她,让她二十几岁便香消玉殒。如果有选择,她应该也不想葬在陈家祖坟,跟陈寄北奶奶、渣爹和那个老绿茶终日相对。
夏芍毫不犹豫,“好。”
第二天,两人去扯了六尺红布,赶在正午时分准备迁坟。
刚要动土,汪贵芝带着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