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走出雪带给人的阴影,同时也不愿某人成为这场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抢走所有的风头,大皇子决定以雪为诗,以诗会友,驱散这层愁云,也当娱乐助兴。
才俊中稍有文采的,脱口便咏道:“腊月天山雪,寒中亦有花。”
“雪落宫檐上,静待一枝香。京城无所有,知己满芳华。”引得众人纷纷鼓掌,拍手叫好。
文采差一点的,也稍微硬着头皮说,“大雪纷纷无需惧,似盐撒在空中矣。”旁人也是给予鼓励的眼神。
到了盛宝筝这里,所有人悄然投来眼神,毕竟众所周知,盛世子出了名的没文化,大皇子玩这个环节,似极有用意。
谁料盛宝筝很淡定,放下杯盏,脱口道:“我不会做诗,但可以来一个对联。上联‘雪化水,花入泥,雪花入泥化水’,下联‘霜归汽,云来雨,霜云来雨归汽[1],横批‘万物循环’、‘自然规律’。”
“哈?”有些人懵了,但这些人中,绝不包括曾跟随盛宝筝去前线的学生们。
他们早听盛宝筝叨叨絮絮过,何为凝华和液化过程,什么散热啊,也稍微知道了,雾露雪霜等自然现象是如何形成的,初步培养了理科思维。再加上这些日子造屋造车的,慢慢的想法上也有了转变,不再拘泥于刻板的科举书,有了实干主义精神。
御赐的宴会自然少不了美酒佳肴,盛宝筝坐在席上,当然不会错过小酌一杯的机会。
这御赐的酒香醇,一滴即价值千金,酒樽也精致小巧,他不过抿了几口,就已喝得微醺,白净的脸泛起一层略带酒意的粉,还小小地打了个“嗝”,一双猫儿眼如水般波光粼粼。
距离他离开京城,到再度折返,这几月的历练,让少年本来还有几分婴儿肥的五官,长开了些许。
因为饮酒后导致的身体发热,他又打了个酒嗝,下意识扯了扯领口的衣襟,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脖子。
脑袋也耷拉着,似酒意上涌后的不堪重负,又似挨训后缩着脖子一言不发的稚童,小眼神朦胧如披水雾,看上去可怜又可爱。这酒量浅的,只比一杯倒强些,完全没有做酒池肉林小昏君的可能性。
殷凤渊眸色幽深一片,帝王身边多年的宫人懂得察言观色,只需一个眼神,无需过多言语交代,就下去伺候盛世子了。宫女太监们呈醒酒汤的呈醒酒汤,扶人下去的扶人下去。
这宫内的人有多势力,朝臣们或多或少都曾领教。目睹这一幕,人人强行装作神色镇定。
没了一个盛世子,宴会照常继续,丝竹靡靡之音依然动听,只是众人的神思皆已飞扬。
走出大殿,被外边的冷风一吹,盛宝筝其实已经酒醒一半了,就是有些想睡觉。他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伺候他的宫人手脚很殷勤,态度也不谄媚,听到盛世子这么说,就按照帝王的交代,将对方扶到偏殿去歇息。
盛宝筝并不知道,这偏殿是凤帝经常午睡歇息的地方,只看内部摆设相当低调,便以为是普通地方。
懵里懵懂间,他被伺候着,洗了一个满是花瓣漂浮的热水澡,被捞上来时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宫人们还为他擦拭为他梳发,给他全身按了一次舒缓经络的摩,还为他换了一身没有酒味的衣。盛宝筝睡在榻上,舒服得快要升天,几乎理智全无。最后只能一边托着腮帮子,一边从案上取了精美的吃食,眼睛眨巴着,惊叹:哇塞连这糕点吃食都是按他的喜好来的,甜而不腻,他一连吃了好几个,还吨吨吨的喝完了精心调制的醒酒汤,才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眸,长长浓浓的睫毛似小扇子一般。
他发自真心地感觉这宫里待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舒适得让他沾枕即睡,小小的鼾声很快就响起了,连一双绣金色龙纹的黑色皂靴踏入房内的动静,都没能将他惊醒。
无需交代,宫人们俯首低眉地退下了。
自出宫建府后,哪怕夜深宫门下钥,皇子们也没有能留宿宫中的权力,更别提凤帝亲自来探望。盛世子的荣宠和例外落入每位宫人的眼中,他们眼观鼻,鼻观口,哪怕有人心思活泛,也完全不敢声张。
远远的走出殿宇后,一名老宫娥才意味深长地转身道:“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大家心里都得有分寸。若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或者泄露什么不该说的出去,丑话可说在前头了,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届时小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们心头一凛,对盛世子的特殊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立即唯唯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