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停了下来,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桶泡面。
正要泡,她想到什么,看了眼生产日期,才发现,过期两个月了。
她以前常会在研究院待到很晚,晚上难以避免地会饿,就放了些果腹的食物。但认识宋迩后,她有了家,心里有了牵挂,会在下班后归心似箭,哪怕后来宋迩经常很忙,她们总是聚少离多,家里并没有人等她,裴霁还是习惯性地带着工作回家做。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在这里留到凌晨。
裴霁突然很想回家。
她想起她本来是要求婚的,她口袋里拿出戒指,把它攥在手里,坚硬的材质让她手心发疼。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心口像是被撕裂,悲伤的情绪像是要把她压垮。她所珍视的,深爱的,嵌在心尖的人终究放弃了她,离开了她。
她没有家了。
研究院的领导在科研上敏锐,但遇到那种娱乐圈的纷扰,不免就迟疑了一下。院长都不懂,怎么我们裴教授只是谈了个恋爱,就被质疑学术不端了。
他赶紧让人发了声明,说明裴霁的学术论文,科研成果全部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并没有用。那些污蔑她的人看不懂高端的论文,更没耐心去了解事实,他们或是愤怒,或是歧视,或者干脆没来由地厌憎比他们优秀的人。加上故意搅浑水的人,舆论更加混乱。
院长见了裴霁,叹了好一会儿气,说:“你怎么就……”他一把年纪的人了,想了半天,才婉转地说,“喜欢女人嘛,也没关系,但是她和你不是一路人,合不来的。”
裴霁的胃又尖锐地疼了起来,她没跟任何人说,她和宋迩已经不在一起了。听到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说:“我们很好,我们是一路人,我很喜欢她。”
却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仿佛说上一万遍“我们很好”,她和宋迩就真的很好,宋迩还是她的小猫。
她的申请报告批得很快,离开的日期,也迅速定了。
这次w病毒的影响很大,各国都派出了研究团队,裴霁的履历和成就在一堆声名赫赫的科学家里都毫不显逊色。
她离开那天,刚好初雪,再过两天就是圣诞了。往年的初雪,没有那么早。
裴霁在机场,透过玻璃看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想小猫在做什么,她现在在哪个城市,她看到了雪了吗?
每想一次,心都是深入骨髓地疼,像是一道伤口,不断地撕裂,再也不会好了。
宋迩再见到裴霁,是在电视上,是她离开的那一天,央视的记者在机场采访裴霁对这种病毒的理解。
裴霁形销骨立地站着那里,对着话筒,用她一贯镇定的语气,一丝不苟地讲了一大段普通人谁都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记者听得一头雾水,还得装作很懂的样子,笑着捧场。
裴霁的眼神依旧纯粹而固执,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污染,她点了点头,侧了下身,记者以为她要结束采访,就笑着说:“祝裴教授此行顺利。”
裴霁却突然望向了镜头。
这段新闻不是直播,但裴霁径直地望过来时,就像是在和宋迩对视。
宋迩的心跟着发颤,她等着裴霁开口。
但裴霁什么都没有说,她的明亮的眼睛骤然间黯淡下来,像是蒙上了尘埃,沉默地离开了拍摄的范围。
这段新闻播出后,对于裴霁的诋毁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很快到了新年,宋迩独自回家,除夕那天,夏清在家里进行她一年一度极具仪式感的包饺子活动。
宋迩在边上帮忙,她心不在焉的,不时看一眼手机。
夏清调好了馅料,动作娴熟地开始包,只是包出来的饺子样子很平庸。
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联欢晚会开始了,宋珏明在接电话,不停地在和不同的人说新年好。
虽然只是一家三口,但也不失热闹和温馨。
宋迩包着饺子,难免就想起,她和教授说过的,过年到她家来,教授羡慕裴艺每年都能吃到包了硬币的饺子,她当时就想,她给教授包。
她们有三个月不见,宋迩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想念,生活里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和裴霁有关,都让她想起那天,裴霁在她身后,叫住她,说,我爱你。
而她甚至都不敢转身面对她。
要怎么说呢,口口声声讲着分开一段时间的是她,在教授说出小猫两个字,眼泪就猛然掉下来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