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几张纸,是沈颐洲之前拒绝过的工作室转让合同和租赁合同。
最后面附着的,是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拒绝过她一次,谁知道她还是执拗地把这些东西又寄了过来。
背面甚至还附上了一张银行卡。
那时他正在气头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还是工作室的破事,于是便让阿姨直接丢了。
可眼下,沈颐洲缓慢地、仔细地将那叠纸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
看见合同的最末尾,有人用铅笔工整地写了一行小字:
“所有的钱都在这张卡里了。沈颐洲,谢谢你,再见。”
最后,就是六位数密码。
他没看到这句话。
左手将单薄的纸张捏出深深的褶皱,沈颐洲拿出手机,点开了银行的软件。
耳边静得像是某个他们和衣而睡的凌晨,心跳在长久的窒息中失去了跳动,而后,察觉到天旋地转。
八百零三万。
账户上,有整整八百零三万。
她要把欠他的所有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他真的给过她这么多吗?他那时甚至没给她买过任何的房子。
所以她是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都没有给自己做打算吗?
就宁愿这样辛苦地留在伦敦只为了要还上他给的八百万吗?
长久的安静,随后胸腔溢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笑。
可很快,也陷入无尽的沉默。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鲜活的心跳声,觉得似有坚硬的冰凌在缓慢地融化。
他抗拒、可也渴望。
像是强烈地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她如此行径的理由,一个他此刻应当感受到的情绪。
陌生而强烈的感受,这么多年重新袭上了他麻木已久的身躯。
坚硬的盔甲在瓦解,露出脆弱又血淋淋的皮肉。
于是,感受到那些清晰的痛。箫琴的无视与冷漠,沈恪的严厉与疏远,和梁风不再回头的离开。
心脏紧紧地皱缩在一起,这么多年的痛在一瞬间迸发。
沈颐洲双手抚脸,眼眸紧紧阖上。
可剧烈的疼痛过后,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光芒慢慢地将他围拢、包围。
——“这个节点我收下了。”
——“刚做好的羊肉饭,你还有胃口吗?”
——“不过…是我觉得舍不得,舍不得我们之间单薄得如同一根蚕丝般的情意被我这样…太快地用完罢了。”
滚烫的、强烈的阳光重新照在沈颐洲的身上,叫他忍不住发颤。
双眼重新睁开,看见那件烟灰色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