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里,宗辞的小腿踢来踢去,抵着冰冷的轮椅木轮上,浑身都被身下硌得生疼。
他们身后的泉眼继续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水泡泡。不久前被宗辞制造出来的大块冰尽数在这温度下重新消融成水,冒起弥散的水雾,朦胧了视野。
少年被高高抛起到云端,眼前白光闪过。千越兮丝毫未停,让他即便坠落也是落在了温暖的水中,舒服到不可思议。
宗辞失力地靠在男人的肩头,黑发在光洁的脊背上蜿蜒成蛇,软得如同没有骨头的玫瑰藤,宛若散开的枝头,慵懒又疲惫。
云骤风歇。
少年依旧还在失神,千越兮手中却出现一张冰蚕丝薄被,轻轻将他圈在怀里。
天机门主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指上仍然带着黏腻的液体,像是玉石蒙上的瑕疵,令人脸红。
即便千越兮表面再不动声色,风光月霁,却也骗不过宗辞。
从余韵中回过神来的少年眨了眨眼,正想抬腿,却被男人柔和的亲吻堵了回去。
“唔”你干嘛?
“阿辞,莫要乱动。”
他喑哑地唤着少年的名字。往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在月光下沾染了让人为之心笙摇动的奇异魅力,有如皎月照水。
千越兮亲了亲少年那双仿佛落满了星辉的双眸,“你今天太累了,外面风大,莫要染上风寒。”
“况且”他的话音一顿,明明沉着满溢的火,又生生因为怜惜而收敛克制,“若仅是如此,那实在委屈了阿辞。”
他的阿辞,是天边的星辰,尘世的雪花,是着落在时间长河里的明珠。
是千越兮在卦盘上看到的交错轨迹,是他甘愿就此臣服的命劫,是苦苦等待千年,心也随着一起死去的灰烬尘埃,也是重逢时的夜火灯光,乍破天光。
因为有了他,千越兮才足以称之为一个正常的人。
没有人是天生会爱人的,谁也一样,但千越兮想给他最好的一切,他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他们虽然已经互相坦白表明了心意,但却并未如同修真界那些两情相悦的人们一样,在天地的见证下互相结为道侣。
只有结为道侣,才会被修真界承认,就像是给这个人从里到外盖上自己的印戳。
“阿辞。”
乌发白衣的男人定定地同他十指相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白首青丝,授我一生可好?”
宗辞沾染着疲惫的眼眸微微一动,抬眸看着天机门主泄露了情绪的颤抖眼睫。
若是在天地面前结为道侣,那便是死生契阔,荣华与共。
白首偕老多好啊,有情人谁不想相守白头。
可惜这一切都建立在宗辞只有一年寿命,千越兮还有十日便要离开的情况下。
不管情浓深浅,他们终将分离。
宗辞知道,他应该拒绝。
一年后他会彻彻底底魂飞魄散,而千越兮身为天机门主,在命劫结束后还享有悠久近乎与天同寿的漫长时间。他只是个死人,对方却还有那么长的人生,不应该现在就把人困死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