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入魔者的实力是普通修士的两倍。但鲜少有人知道,这两倍的实力并非平白获得,相反,还要承受极为痛苦的代价。
为什么入魔之人长久以来都被所有修真者唾弃,是因为入魔者的识海会完全被魔念污染,逐渐失去自我,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步。长久以来,若是道心不够稳固,被魔念彻底吞噬了神智,便会沦落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从入魔的那一刻起,苦苦修行数千年的问仙途毁于一旦,他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道门魁首,而是一个曾经自己最痛恨的入魔者。
青衣魔尊端坐在蒲团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瞳孔如血般猩红,神色冷地像深不见底的寒渊。
自从入魔之后,清虚子日日夜夜都挣扎在魔念中,不得安宁,就连稍稍入定,似乎都能察觉到心魔在他识海里翻滚不停,引诱他彻底堕下魔渊的话语。
清虚子并没有欺骗宗辞,他的确是因为执念成了魔。
就在他剑尖穿透白衣剑尊的那个刹那,心障也应运而生。
清虚子并非没有察觉。他匆匆撂下一句“不准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后便回了主峰闭关,为的就是接触自己的心障。
他在识海中一遍遍重复着那日龙骨渊下的一幕。可不管清虚子如何将凌云重新斩于剑下,如何想方设法地驱除心障,依旧像是一个在原地团团打转的蚂蚁,无济于事。
第一个三百年,毫无寸进,反倒让心障入体,扎根于识海深处,彻底成了魔障。
第二个三百年,心魔在他识海中化作凌云的模样,一颦一笑皆和原主一般无二。
第三个三百年,清虚子甚至没有办法对心魔抬剑。
他知道,即便是所有一切回到从前,再来一次,自己也无法再使出那一剑了。
画地为牢,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每一个入魔者的终点,只有深渊。无非是失去神智快慢的差别而已。
从入魔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室内很冷,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房檐,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清虚子盯着自己手腕上青色的血管,闭上眼,仿佛凝固在了原地。
正在此时,一只手悄悄攀上了他的脊背,如同蛇一般滑到青衣魔尊的胸口,灵活地在后者的身上打转。那股如同记忆中完全一致的冷梅香似乎也笼罩了清虚子的鼻尖,似是要将他硬生生扯回千年前。
恍惚间,清虚子似乎在神识中看到一袭白衣靠在他的肩头,轻轻于他耳廓边缘吹气。
【师尊,我好痛啊】
有人扯着清虚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原本平坦一块的胸口骤然出现了一个血洞,内里满是凝固的黑红色血块,可怖至极。
【这是师尊给云儿留下的痕迹】
白衣心魔呵气如兰,眼眸是同清虚子如出一辙的猩红。
他的笑容昳丽绝伦,神色是言益于表的诡谧和蛊惑,仿佛传说中生长在黄泉彼岸,诱人堕落的罪恶之花。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凌云宛如盛开在巍峨山巅上的清冷雪莲,心魔却一颦一笑都带着蛊惑人心,几欲诱使人堕落的魔性。
清虚子猛然睁眼,冷声道:“滚。”
出乎意料地,从来仅存于神识的心魔竟然生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心魔不仅拥有了虚幻的实体,反倒还不疾不徐地翻了个身,支着头躺在青衣魔尊身前,墨发披散,笑意盈盈,慵懒又可恶。
“是因为入了魔的缘故吗,师尊看起来变凶了好多。”
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清虚子的神色愈发冰冷,周身骤然窜起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铺天盖地般压了过去。
“你不配用他的外貌和声音说话。滚回去。”
“真凶。”
心魔笑嘻嘻地说,“可是你装作这样一幅不在意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大弟子呢,清虚子。”
“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能够出现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