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想了想,突然问:“姐姐,你跟席东家先前见过面啊?居然知道他是谁。”
秦雪脸更红了,红得耳垂如红玉滴血一般。
秦月眉头一皱,陡然流露出一丝杀气:“他轻薄过你吗?我这就叫人去教训他。”
秦雪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几句玩笑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外面与人谈生意,偶尔也会遇上,以后、以后少与那种人打交道就是。”
“我只说你,你最近老是打听泉州啊出海什么的,你这是想做海船生意啊?”
秦月坦然承认:“是。”
秦雪疑惑地问:“你闲来无事怎会生起这种主意?我们如今的生意不是已经做得不错了吗?已经够我们一生衣食无忧。”
“自是因为……”秦月说到一半,蓦然怔愣。
因为什么?自是因为想要招兵买马,想要更多的钱,好与萧叡分庭抗礼,好使她回来路上,也有一搏之力。
但她现在根本就不认识萧叡啊,她为什么要累死累活?海外各国她也都跑过一圈,不甚新奇。
秦月想来想去,就是她太怕了吧,上辈子在皇权之下,战战兢兢前半辈子,一直在斗,斗来斗去,把自己为什么要斗给忘了。她如今……如今不过是市井里的一个小娘子而已,悠然度日不好吗?
秦月一时茫然,道:“姐姐说得也有道理。”
秦雪对这个叛逆的妹妹甚是无可奈何:“什么叫也有道理,我说的才是道理。”
又说:“你要是生作男儿身就好了,那姐姐供你读书举业,你定能考个功名。”
秦月嗤之以鼻,她在姐姐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站起来,慢悠悠转了个圈,腰间的配饰铃铛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袖子轻轻扇起一阵香风,方才十五岁的她,依然窈窕有致,这八幅群转起来正如一朵花绽开。
秦月像在这花中,自在自得地说:“我才不要做什么臭男人,当个女孩子多好,又香又美,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作女儿身。”
秦雪莞尔一笑,她有时真不知道她的妹妹是怎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说她不规矩,可她举止之间那是大家淑女,就是京城过来的小姐对她的礼仪也无可挑剔;说她规矩,她又敢跑出去亲自跟男人谈生意,一点也不腼腆害羞,落落大方,有进有退,从不怯生,按说别人家这么大的小姑娘,应当门都没出过几回呢。
这时,秦月又像是个长辈一样,跟她说:“不与你说笑了,姐姐,那个姓席的是个花丛老手,惯会说些花言巧语哄骗姑娘家,你切勿被他骗了。离他远点,待我仔细给你挑个好人家。”
秦雪又闹脸红:“我与他毫无瓜葛。”
“你看看你,这谁才是姐姐啊?”
04
即便如此叮嘱过,秦月还是发觉姐姐最近行踪诡秘,似有心事,总是心不在焉。
她略留意了一下,发现果然是那个姓席的在捣鬼,见天儿往她姐姐身边凑,献殷勤。秦月琢磨了一下,好歹他们是地头蛇,没来由连个外来的商人都对付不了,先礼后兵,警告一番,若是不听,她就准备直接叫人把这个登徒子抓了打一顿。
不过最近秦月还有别的事,她想了想,如果不做海船生意,那她要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觉得可以把前世女子书院的生意捡起来,办个私塾,只招女子。
她是因着念过书,才能走到这一步。
这世间男子能识子儿,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抵是觉得寂寞,想着,倘若能再有几个像她这样的人就好了。
但和那时不同,没个名头,还不好办,不说女先生难请。
她就算想自己做先生,偏生现今年纪还小……就怪她的年纪,让她处处被桎梏,无法从心所欲。
正这日,她正在家中马厩打扮她的白马,这只小马被她打扮得油皮水滑,一根鬃毛都不乱,编作麻花辫,马尾巴则系了粉绸和铃铛,再配上上好的马鞍和蹬具,漂亮极了。
平时在姐姐身边伺候的白春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二小姐,不好了,大小姐被贼人掳走了。”
秦月连忙翻身上马,叫上家丁,策马追人去了。
城门外,正有一支外来的商队,正在官道旁的茶棚里休憩喝茶。
萧叡望向城门,心下犹豫这恰巧路过,要不要进去看一眼袖袖。他思念了这许多年,一直没敢去见她,只是陆陆续续听说她的事,知道她如今过得甚好。
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蛊惑他,去看她,看一眼,就只看一眼,只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但又被理智制服,上辈子两个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就是因为他斩不清吗?好不容易从头开始,何必见她,还是在这种时候,决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还是不去见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