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回眸,静默了片刻,但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快开始了。”
她话音刚落,一声沉厚悠长的钟响,便越过层层云霄,传遍四野,在剑门关内回荡。
周遭鼎沸的人声,立时为之一静。
连原本只为看望帝与张仪对弈而来的那些修士,都停下了议论或争吵,对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春试终战,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王恕本欲再问,这时也只好先住了口。
虽是二月二的日子,可天气尚未转暖,四面积雪未化,坚冰冻了数丈。
剑壁前那十六柄大剑,依然耸峙。
下方旧的两座擂台已经拆除,空出来的地方站满了人,新的擂台却还未见影踪。
学宫祭酒岑夫子越众而出,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登上剑壁前那座高台,声音不算很高,但气韵醇厚,远近都能听清:“剑门学宫,乃是昔年武皇所建,迄今已有三百余载。剑台春试,最早则由道陵真君王玄难主持,为武皇遴选高才。然自白帝城诛邪之战后,道陵真君不幸陨落,剑台春试已有二十年未开。”
镜花夫人听到此处,两道精致的细眉便是一挑,唇畔似有几分嘲讽,不太在意。
不远处的韦玄却几乎瞬间攥紧了手中藤杖。
唯有站在周满身旁的王恕,神情未变,只是看向剑顶处那座积雪的剑阁。
今昔对比,岑夫子心中似也有些感慨,只道:“今朝学宫重开春试,所奉乃望帝陛下之命,只为勉励后辈,亦使后辈能相互切磋、共同论道。上承先贤,下启来者,当请六州一国诸位同道共为见证!”
他双手抱拳,向全场躬身为礼。
学宫长廊这边,所有落座的贵宾亦起身还礼。
而后,岑夫子才昂首挺胸,吐气开声,一声高喝:“请剑台——”
剑台?众人正自疑惑,突然便听见嗡然剑鸣。转头望去,赫然是岑夫子身后那十六柄矗立的大剑一同震颤起来。伴随着一声磅礴的呼啸,最左侧那柄大剑竟然拔地而起,如横劈一般,从所有人头顶飞过,重重楔进学宫所在的峰峦与剑阁所在的剑壁之间!
紧接着,便是第二柄,第三柄……
根本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剑壁前除了最高处刻有周满与宋兰真名姓的那两柄大剑之外,所有沉落黯淡的十四柄大剑已悉数飞出,以不同的角度拼接起来,宛若一朵摊平的剑莲,虚浮在半空,又仿佛一座长桥,横架于两山。
岑夫子便道:“本届春试剑首,便将在此台之上决出。”
下方众人抬首仰视,无不感到震撼。
唯独学宫那边的李谱,看见本来刻着自己名字的大剑竟被拼成剑台的一部分,即将被人踩在脚下,没忍住嘀咕:“这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们了?”
只可惜,无人给他回应。
岑夫子平静的目光已转向周满与宋兰真:“终战一应规则,皆循旧例。请二位参试者,将本场要用的法器、丹药,各交夫子查验。”
周满闻声抬头,便见剑台两边已各有一名夫子等待。宋兰真那边是学宫教授丹药一门课的郑夫子,自己这边则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剑夫子。
王恕与金不换都看向她。
但她谁也没看,抬步便向剑夫子走去。
只是没成想,才走没两步,就听旁边传来一声笑。
周满转头一看,竟是王诰。
此人右手森白的指骨还裸露在外,伤势分明尚未痊愈,脸色惨白,可却跟察觉不到半点痛苦似的,只懒洋洋坐在她刚才经过的地方瞧着她,轻飘飘说:“周满,我这回可买了你赢。”
周满哪里能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只怕就等着看她与宋兰真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