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一刹,就有万重兰影围绕,如卷千堆净雪,袭向宋兰真面门,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此刻的周满,哪里还有先前处于下风的颓势?一身杀意凛冽,比对阵王诰时更甚!
然而只听“叮”一声轻响,万重兰影在距离宋兰真面门仅有半尺时突然停滞。周满的剑,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
于是她想:终于要用了吗?
可出乎意料,从那堆雪似的兰影缝隙里溢出的,仅一抹淡淡的粉光——
不是什么白雪塔。
正正好将周满这一剑挡住的,只是一把胭脂长尺,艳如芙蓉染就,正是宋兰真昔日训诫赵霓裳那一场时之所用,《十二花神谱》中排第十二,名作“芙蓉尺”!
这一刻,周满微有错愕。
可待得抬眼,对上宋兰真那双眼,心底竟陡地一寒:这哪里还是常人的一双眼?往日的镇定淡漠消失不见,从其瞳孔深处翻涌而出的,赫然是一圈潮水般的血色!
连同其声音,都添上一重死寂。
宋兰真一字一句道:“若没有你,我又怎能放下这一道执念?”
种种过往,浮上心间。
既名“兰真”,山巅峰顶,见兰绽雪中之时,何曾没想过要以兰为道,问世间真法?
可父亲陨落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是那样绝望、那样狠厉地攥着她的手:“你们发誓,将来不论用尽何种手段、何种方式,也要重振宋氏,让宋氏将王陆两氏踩在脚下,一雪我宋化极今日殒身之辱!”
年幼的她与宋元夜哭着发了誓。
然后亲眼看着父亲垂下头去,身死道消。
从此以后,波云诡谲,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哪里还有什么“兰”,什么“真”?只那一个“宋”姓,已压倒了一切,使她午夜梦回,常觉喘不过气来。
难道当真不知剑兰为何凋谢吗?
知道的,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只是放不下,舍不去,留恋地希冀着它之所以不再开绽,只是因为时节未到,依旧悉心地照料。
直到今日……
纷繁的念头落下,只化作一股悲哀,宋兰真手中,那把芙蓉尺便好似感知到她心意一般,胭脂艳色陡重。
周满早在她先前训诫赵霓裳那一场,就已旁观过这一把尺“画地为牢”的妙用,见此情状,便知她又要故技重施。当下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想也不想,直接运起一掌压在自己执剑之手上,将宋兰真震退!
芙蓉尺上顿时出现了一片裂痕。
这时周满回剑再斩,可宋兰真却好似对这一把尺毫无怜惜之意,竟直接横尺来架!
“当”地一声,剑尺相击,二人距离瞬间拉近。
周满变招极快,立刻将手腕一翻,剑锋随之一转,便擦着尺锋发出刺耳声响,斜斜向上,径取宋兰真眉心!
可谁料,宋兰真不闪不避,反而在此时低头,向那尺上一吹!
尺锋震颤,声如拨弦。
周满目光一凝,竟见一蓬鹅黄细针从尺上浮出,随着宋兰真这一吹,兜头朝自己扑来!
她立刻一个翻身退远,落地的同时,旋身一剑,却是以“天地寒”一式横扫,荡开了那如影随影追上来的细针!
密密麻麻的鹅黄细针于是全被扫到剑台之上——
定睛再看时,一枚一枚,无不是芍药花蕊!
周满眼角一跳:“芍药蕊针?”
宋兰真眼底泛着淡淡的猩红,声音却前所未有地冷静:“十二花神谱,自有十二般变化。”
芙蓉尺在禁受了周满方才一记重击后寸寸碎裂。
可宋兰真看都没看一眼,便将残尺丢弃,话音落时,一条以菊中名品“绿云菊”的花瓣织成的丝绫已缠在手上,如灵蛇卷尾一般扫向周满!
其气势威能,比起先前持兰剑之时,甚至还要高出两分!
到此,周满哪里还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