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夫子以为是自己暗示得不够清楚,索性直接问:“你剑呢?”
周满一怔:“剑?”
剑夫子当时就急了:“你在剑门学宫,进的是参剑堂,打的是剑台春试,之前用的也是剑法,现在你这戒中除了一枚丹药别说他爷爷的剑,就是剑毛都没看见半根!你这场要夺的是剑首——剑首!别跟我说你连剑都没带!”
周满张了张口,似乎本想说点什么。
但抬头一看他脸色,八成是临时改了口,模棱两可地说:“咳,也不能算没带吧。”
剑夫子一听,脸都黑了:“那到底是带了,还是没带?”
这问题只有两个答案,要么带了,要么没带。
可谁能想到,周满这糟心玩意儿,琢磨半天,一摸鼻梁,竟讪讪一笑,回他句:“如带,如带。”
剑夫子好剑成痴,修行上百年至今,还是头回听见这么忽悠的回答,差点没被她气死!
没带就没带,什么叫如带?
只可惜碍于场合无法破口大骂,又没法说她带的法器丹药不对,哪怕他一颗心都要被梗出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上剑台。
然后……
挨打!
要换平日,周满跟人比试打成这德性,他早要指着鼻子大骂她废物了;可现在,剑夫子心里就两个字:舒坦。
眼见台上周满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他万分惬意地端起面前的茶来,冷哼一声:“剑台春试不带剑,狂得没边!看你这回挨了打吃了亏,还敢不敢跟那儿‘如带’!”
周满的处境,落在旁人眼中,确实已危险至极。
人站在东端剑柄顶上,只消再往后退上一步,就要掉下剑台。偏偏此时宋兰真又起一剑,以刁钻的角度精准从左下朝她颌下削来!
周满见势,也迅速一掌推出。
掌力挡了剑气,她修为虽与宋兰真相当,可有剑骨在身,灵力更为精纯,这一掌理当将宋兰真击退,以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留出更大的腾挪空间门。
可没料,宋兰真竟一转腕,运剑向她掌力一点!
霎时,原本的退势一改,她竟是借了周满这一掌之力凌空而起,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周满主动推这一掌,送她直上青云。
宋兰真的身形,瞬间门轻盈起来。
这一刻,她注视周满的目光,仍旧带着先前谨慎的审视与思索,也仍旧没想清,哪怕有别的依凭,可为什么连剑也不带一把?但对眼下这种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周旋,她已经感到厌烦。
不管周满目的何在,她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要么赢下这场比试,要么迫使周满露出她真正的底牌!
这念头一动,深埋的杀机便悄然浮现。宋兰真手中,兰剑原本炽盛的剑光,忽然变得柔和,像一段如水的月光,无声流泻下来。
近处之人,这时竟生出一种置身幽谷的错觉。
宋兰真与她的剑,仿佛不再分出彼此,她就是剑,剑就是兰,兰就是她。
人在半空中一个旋身,如清风吹过兰瓣,剑便随之倒折而下,化作一钩深碧的弯月,也要投落在这幽谷!
隐隐然竟似能闻见一缕兰香。
何其静谧的一剑?
然而,在其剑端指向周满的瞬间门,先前那一缕隐微的幽香,竟骤然变得浓烈,宛如聚拢了一场风暴,霸道的压倒世间门一切其他气息,连同周遭嘈杂的喧响,都一并被其吞没!
前方区区一个周满,又算得了什么?
世人只知兰花隐逸,常生空谷,却少有人知,兰本香草,即便一时为众草芜没,可当其开绽,香息馥郁,能盖过世间门群芳!
这才是宋兰真敢将“兰”排在第一品第一命的因由所在——
兰本王者香!
纵然她这一株兰尚未开绽,可既生为“兰”,又岂肯与“众草”为伍!
剑风带着香息扑面,周满墨发玄衣已猎猎而动!
宋兰真漠然注视着她,可眼底实没有她的存在——
众目睽睽,她有胆量用出自己真正的底牌吗?若敢,接下来迎向她的,便是世家的千刀万剑;若不敢,又怎样才能破除眼下的困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