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原州府主动向朝廷请援,可谓正中下怀。陛下怎么可能拒绝?由太医官先行介入原州教化,后续就会一通百通。原州各司各署再遇到类似难处,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向京中求援。”
“好吧,陛下想什么,我是搞不懂的,你怎么说怎么是吧。”云知意烦躁地揉了揉发顶。
“可就算笃定陛下会同意,你也不必早早把狠话放出去吧?田岭一党为把你拉下马,定会设法在京中走门路,千方百计阻拦你做成此事。”
霍奉卿“嗯”了一声,指尖轻点着她的指腹,沉声笑笑:“很担心我?”
云知意倏地在他掌心打出“啪”的声响。“很好笑吗?”
“我只是高兴,又不是嘲笑你。”霍奉卿赶忙握住她的手,那心满意足的笑音还是没藏住。
云知意对着床帐上的剪影白了一眼,自己却跟着笑了:“别闹了。你真的不能太大意。他们人老成精,有些人脉藏得极深,说不定会杀你个措手不及,让你们的折子都递不到陛下跟前。”
霍奉卿点点头,认真答道:“我也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已经和盛敬侑说好,届时他亲自上京,先不递奏折,请雍侯世子向陛下带话。有了准信再说下一步,或许直接面圣也未可知。”
“如果盛敬侑有机会直接面圣,那就真真万无一失了,”云知意中肯道,“可是,雍侯世子未必会帮盛敬侑这忙。”
霍奉卿并不担心这个:“他是不会帮盛敬侑,却会帮陛下。他比谁都清楚陛下的心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否则也不能富贵安稳这么多年。”
联合办学本是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却被他一环一环扣上了天,各项事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滴水不漏,云知意真是不得不服气。
她撇撇嘴:“行吧。我忙死了,之后也没空过问这事,你自求多福吧。”
稍顿,她忽地又想起一事。
“哦,章老很担心你与田岭之后会斗到牺牲大批寒门学子的前途,为了让老人家安心,我会帮他请一个人来坐镇,监管联合办学日常事务。”
这事得先和霍奉卿通个气,免得他不明就里瞎捣乱。
“你要搬哪尊神来坐镇?”
“帝师成汝。”
成汝是承嘉帝的恩师,承嘉帝登基后,尊其帝师荣衔,让他在家赋闲恩养,至今已有十数年。
学识,威望,为师者育才的信念,这些东西,成汝比起章老来只多不少。而且如今成汝其实还不到六十,比起近八旬的章老来说还算是年富力强呢。
“还真是尊大神,”霍奉卿吐出一口长长浊气,“你这算对我一招封喉了啊。”
有成汝坐镇联合办学,莫说霍奉卿,就是田岭也不敢明目张胆。之后两人再怎么利用联合办学的日常事务展开争斗,都必须在兼顾学子利益的前提之下。
这对霍奉卿来说有些麻烦,但他也明白,云知意是对的。
谋全局势必有牺牲,但那些不明就里入局的无辜弱小,谁又愿意牺牲自己的前途命运去成全大局?
若云知意不帮他划出底线,他在谋局过程中只管怎么趁手怎么做,那将来大局抵定,清算过往时,他的下场不会太好。
云知意请成汝来坐镇,既能让章老安心,也是在给他霍奉卿留后路。这姑娘嘴上没说,其实是在护着他的。
“我不会做让你失望的事,你信我。”他执起她的手,温柔又虔诚地吻上她的手指,像是印下了誓。
云知意笑笑:“若不信你,我管你死活?”
心中的疑问都得到解答,担忧也都卸下,云知意打了个呵欠,双眸浮起困泪,有薄薄睡意袭来。
原本靠坐的身躯慢慢下滑,最后索性躺进了被中。
虽然是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她的手还隔着床帐被霍奉卿握着,眯着眼缝就能看到帐子上清隽的剪影,这让她很安心。
她唇角翘起,含混咕哝:“对了,工务署说没钱新建夫子院,你为什么让田岳不用愁?我就好奇,你打算从哪里变出钱来建夫子院?”
霍奉卿从她的手指慢慢往上,摸到她的腕间:“发动各地乡绅捐献。”
手腕上的酥麻触感让云知意瑟缩了一下,忍了个呵欠闭起眼:“捐献建学,倒是个法子。可如今正赶上均田革新要他们交闲置田地归公,他们还会乐意捐钱建学吗?”
“会啊。”
霍奉卿语气里的笃定让云知意一愣,重新睁眼看着帐顶花纹:“你这么有把握?你让捐他们就捐?”
“不是我让他们捐,”霍奉卿握着她的手腕,轻轻转着她腕间的镯子,玩得不亦乐乎,“只要放出点风声去,他们自己会主动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