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霍奉卿与田岭第一次交手,但在此之前,田岭只当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虽对他有所不满,却并未使出全力。
这次田岭吃了大亏,今后势必对霍奉卿全力围剿。
“我不怕他冲着我来。但我不能让他确定‘云知意就是霍奉卿的死穴’这件事。万不得已时,我会在公务上与你作对,你也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否则以田岭行事的手段,谁也不敢说他会对云知意做什么。
云知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衣袖,笑道:“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以后我俩在公务上最好是剑拔弩张,私底下呢,就偷偷摸摸。”
这真是一点都不难办到。他俩之前不就是这样么?
霍奉卿想了想,认真道:“我会尽快找出田岭的命门。”
“什么命门?”
“这个你就别问了,眼下我还在放长线钓大鱼,”霍奉卿道,“总之你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云知意本就对党争那些弯弯绕毫无兴趣,而且她也知道,但凡霍奉卿不想说的事,就算追着问他也不会说。
于是便没心没肺地敷衍调笑:“好,信你。你慢慢来,不用赶时间,反正我也没有很急着要认定你这人。”
霍奉卿单臂环在她的颈上,咬牙切齿地冷笑:“你个渣姑娘,巴不得没谁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以便随时拎起腰带不认人,是吧?”
“别瞎说啊,我这辈子可还没碰过你的腰带,”云知意笑倒在他怀里,“不过,田岭又是不傻的,多少能猜到点吧?”
“他是有所揣测,但他吃不准你对我有多重要,”霍奉卿哂声一笑,“况且,他眼下还需要借你之手完成均田革新,在不能确定利用你能将我钳制到什么地步之前,他暂时不会动你。所以,短时间内,我们之间的冲突越频繁、越尖锐,你就越安全。”
求学时代,“云知意与霍奉卿不对盘”,这件事几乎是所有同窗的共识,连夫子们、学政司官员甚至田岭都是清楚的。
之前章老有心撮合霍奉卿与顾子璇、今日蔺家老两口又起哄打趣云知意和田岳,就是没人将霍奉卿与云知意往一块儿想,也正因为这个。
如今明确知道他俩关系亲密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云知意这宅子里的人,外加顾子璇、薛如怀。
这二人虽外向健谈,看似与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心中却很有分寸,只要提前打好招呼,他们就能管好自己的嘴。
“陈琇呢?前年官考过后,她随薛如怀和顾子璇来过我这里,她应该也能猜到吧?她会告诉田岭吗?”云知意忽地想到这一点。
霍奉卿道:“田岭这人很谨慎的,就算陈琇在他面前提过我俩走得近,田岭也不会尽信。毕竟,她与你我都谈不上什么私交。”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翌日清早,云知意才到州丞府点了卯,田岭就派人来请她去小院面谈。
“你昨日去赴了蔺家老爷子的寿宴,谈得可顺利?”田岭很关心均田革新的进展。
“还算不错吧,宾主尽欢,”云知意笑笑,“小田大人当时也在场,他回家后没回禀给您?”
“他醉成烂泥被送回家的,你觉得我跟他能说得着什么?”提到田岳那个不孝子,田岭气不打一处来,“蔺家怎么说的?”
“老爷子倒是不抵触‘将部分闲置荒地归公’,但也没明确松口。听着弦外之音,似乎是想与州府谈个条件。”云知意倒是没打算隐瞒,毕竟蔺家想要的东西,若田岭不同意,她就拿不出来。
田岭捋着胡须,胸有成竹地笑道:“老爷子想要加持盐引份额,对吧?”
贩盐是如今蔺家所有产业中最赚钱的一桩,要让蔺家平白交出自家名下的闲置土地,自然要用别的利益来换。
大缙实行“盐铁官营”,各家若想贩运盐铁谋利,需先花钱向官府购买“盐引铁引”。
原州本地盐产量小得微不足道,全州百姓消耗的食盐,有六成是遂州运来的井盐,四成是沅城来的海盐。
也就是说,蔺家在原州做贩盐生意,首先要从遂州或沅城的官府买到“准许购盐”的盐引,再在原州这边买到“准许售盐”的盐引。
虽是两头开销的成本,但盐是民众生活必须,做贩盐生意通常是只赚不亏,蔺家倒是完全不吝啬下本钱。
可惜盐引这东西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且必须以官府规定的价格上限来售卖给百姓,每份盐引所准予买卖的盐量也是有律法规制的。
蔺家想在贩盐这件事上获利更多,只有“增持盐引”这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