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奉卿大约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先是错愕无言,接着便低低沉沉闷笑出声。
“笑什么笑?再笑扒了你的皮。”云知意感觉自己脸上就快燃起来了。
是的,这个问题的背后,藏着她疑神疑鬼的小女儿心思,不太符合云大人的格调。
可这个问题她实在没法装傻,甚至无法等到一觉睡醒再来问他。
“吃醋?”霍奉卿停下脚步,垂首噙笑,双眸灿亮如洗。
云知意恼羞成怒,揪住他的衣襟:“少给我东拉西扯。公务上的事不方便解释也就算了,萤火虫这桩也不能老实回答?”
霍奉卿将两手举高在肩前做投降状,看似逆来顺受,实则纵容至极:“能。你教我的。”
云知意愣住:“我?”
“承嘉十年,郑夫子与她的未婚夫吵架那次。你不记得了?”
云知意对旁人的事向来不太上心,五年前“庠学郑夫子与未婚夫吵架”这种故旧逸闻,她会记得才怪。
虽在霍奉卿这句提示下,依稀回想起个模糊大概,却挠破头都不明白这事与自己和霍奉卿有什么关联。
见她强行忍耐着连天呵欠,霍奉卿伸出手,以拇指轻轻替她抹去眼中困泪:“忘了也好。早些休息吧,你这模样,大约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次日天不亮,顾子璇早早被饿醒,又因宿醉头沉而在被中哼哼唧唧、蹭来滚去。
她这番不安分的响动自是吵醒了云知意。
云知意艰难将双眼撑开一道缝,口齿含混地恼道:“我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你再闹,我就让人将你丢去池子里喂鱼!”
在床榻前守夜的小梅听到动静,便过来撩开纱帐关切。哪知刚一探头,就瞧见顾子璇翻身抱住自家大小姐撒娇:“那喂鱼之前,能让我吃顿上路饭么?”
她是将门之女,自小就不讳言生死,这会儿就迷迷瞪瞪,口中更是百无禁忌了。
小梅被她大清早就开口触霉头的话吓了一跳,赶忙敲敲床边木头,小声碎碎念:“百事不忌,大吉大利。”
顾子璇眯眼,循声看向她,粲然一笑:“小梅,早啊。”
“小梅,赶紧把她弄走!让她吃,不撑到吐不许下桌。哼!”云知意猛地拉起薄薄锦衾盖住了头。
顾子璇诧异地揉揉眼,原先那点未消的残困立时退去。
娇声娇气像小娃娃一样发脾气的云知意?!天呢,第一次见啊!--
小梅歉意笑笑,以气声低低对顾子璇抱歉解释:“请顾大人海涵。大小姐每天早上刚醒时都有点起床气,待晚些醒透就好了。”
顾子璇小心翼翼下了床,轻手轻脚跟着小梅出了寝房,这才挠头笑道:“起床气?嘿嘿,还怪有意思的。”
在梳洗时,顾子璇从小梅口中惊闻昨夜霍奉卿去而复返,在门口淋了大雨,末了被云知意心软留宿,安排在客院住下,当即哈哈笑开。
“霍大人今日还要回城当值,这会儿正在饭厅。您若此时过去,他应当还没下桌。”
小梅之所以提起这茬,原是担心顾子璇与霍奉卿共桌而食会不自在,想问问她愿不愿去小偏厅用饭。
哪知顾子璇精神大振,甚至笑出了声:“没想到啊没想到!昨夜我喝醉后竟错过这么多精彩!小梅,劳烦将我的早饭也送到饭厅。嘲笑霍奉卿的机会不多,我不能再错过。”
从来心高气傲的霍奉卿,竟到云知意面前卖惨求和?啧啧啧,真是一出好戏,可惜了的。
顾子璇与霍奉卿之间交情虽平淡,可毕竟多年同窗,如今又是州府同僚,共桌吃个早饭倒也不算唐突。
既她自己愿意,小梅当然由着客人的意思,立刻唤人来做了吩咐。
稍顷,兴冲冲进到饭厅后,顾子璇得到了霍奉卿无比嫌弃的一记冷眼。
他已换好了官袍,姿仪端肃地沉默进餐,那记冷眼隔空飞来,寒得顾子璇打了个冷颤。
“瞪什么瞪?我今日休沐,虽你是考功司主官也找不着我的茬,我才不怕你。”顾子璇嘟囔着给自己壮胆,在他对面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