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副汤药喝下去,翌日穆玦起来时已经没有头疼炫目的感觉了。
外面天色还是暗的,他自己点了蜡烛,敞开里衣,一手拿了瓶药,轻轻往背后青紫色的淤伤上洒。
那天被推下池子,三皇子的侍从用脚踹他都用了狠劲,高烧能喝两副药熬过去,背上那些淤痕却仍旧一碰就疼。
青年常年住在偏殿里,很少晒太阳,皮肤是病态的苍白色。
那些淤伤在脊背上斑斑驳驳,很是怵目。
药上得迟了,附近的皮肤也跟着红肿起来,只有一副蝴蝶骨还清晰漂亮。
药洒上去,不过多久那些淤青就泛起了火辣辣的痛。
青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自顾自地继续洒药,眼尾的痣却艳了几分,薄红蔓延了一片。
他上完药,把东西收好,穿上孝衣,外头的隔间里夏明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跑进来。
“殿下,一会儿您洗漱了,奴才给您热两个馒头,您今日要去仁智殿给三皇子守灵,也不知道要跪多久……”
“两个馒头你吃吧,去那儿守灵的除了我还有其他年纪小的皇子、公主,宗室的子弟,肯定有糕点备着的。”
“那您可记得多吃点东西,您烧刚刚退下身体本来就还不好,要是再——”
穆玦点点头,收拾好后出了门,照例先去旁边的殿室看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神情呆滞,时而发笑,时而又掩面哭泣,手里拿着一把木梳子,对着一面铜镜一下下梳着自己蓬乱的头发。
散乱的发间隐隐能看出昔日美艳的眉目。
他的母妃在嫁入帝王家前,是江南那边有名的歌女,皇帝去江南游玩,把她带回了皇宫里,起初也盛宠数年,封了丽妃。
但据夏明说,对方在搬入这处宫殿后就彻底疯了。
他俯身行了一礼。
“母妃。”
对方没有理睬他,照旧梳着头发。
穆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步走过去。
“母妃,头发不是这样梳的,我给您梳个发髻吧?”
他尝试着从母妃手里拿过了那柄木梳子,女子安安静静地坐着,任他把她的头发一缕缕理顺。
“梳头发……你给我梳头发……梳完头发就要平安回来……”
几句呓语,语调期盼又温柔,穆玦指尖顿了一下。
“母妃……您是在和谁说话呢?”
或许在他们搬来这里,母妃痴傻疯癫之前,对襁褓中的他说话时也是这样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