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的。”叶言学将掠景带到了神木熙照原身树根的空洞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就是他的来处,他的根。
仿佛连通地心的巨洞不知哪里来的风,发出呜呜的声音,叶言学小心又仔细地给掠景套上厚厚的外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这里算是神域,无雨无雪,总不会挨饿受冻,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会回来的。”叶言学抱着掠景的脸,无限眷恋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将一道神力分进她的身体,“娘子,它会护着你。”
掠景点点头,没有再说一句。
将她带到这里已经是叶言学作出的最大让步了,没人愿意让心爱的人在坟墓枯守,叶言学也不例外,但他已经不能满足掠景挽留的愿望,不可以连这个要求都拒绝。
他们总是拿对方没有办法的。
“小景,这世上,我爱你要超过爱我自己。”叶言学贴着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所以,别害怕,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
掠景捂着胸腔里跳动的真心石,坚定地点了点头。
叶言学最后吻了吻她的额头,飞身去到了苍穹。
掠景一直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没有问已经粉碎神格的他为什么又重新获得了神力,也没有问他和雪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没有问他口中的会回来是什么时候,就只是原地坐下,开始等待。
“他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她望着天际早
已消失不见的人影,轻轻说:“我也爱你,超过我自己。”
叶言学不知道天命有没有料到煎熬归来的魔神雪暴会在灼华待了那么些天后,就转头将魔神的神格与力量全部给了自己。
而如今,他正向着自己于一百年前就谋划下的解决之道,那个最终的终点奔赴而去。
在即将到达天界前,一道人影横在了叶言学的面前——
“这一次,你要怎么选?”
已经消失了一百年之久的熙照恶念重新出现,阻在了叶言学去往天界的路上。
而他的问题一如一千多年前天命向他提出的一般:这一次,你要怎么选?
叶言学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选择,他与熙照恶念同心共感,于是乎问完问题没有很久,熙照的恶念笑了。
“我没想到世上会出一个魔神,更没想到他会把力量给你。如今你成了魔神,分明可以跟我一起摧毁天道,可你……你还是舍弃了我,选择归顺天命,成为它的神明啊……”
熙照恶念美善的皮囊笑着,却看不出半点高兴,平白添了几分凄凉。
叶言学沉默着,侧身绕过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其实正如掠景所说,她的夫君是个心肠软烂的傻瓜,在看到熙照恶念表情的瞬间,他将自己的思绪从身体出割离出去,这样就没人能再窥探到他的意志,以及——他选择背后的意义。
他其实不忍,早在熙照寒凉魂魄的冷气弥漫扩散到他左右
之时,他就从这浓重的冷中嗅到了绝望。
如今能让早已见惯至极的丑陋,对万物心灰意冷的神明熙照感到绝望的,天上地下,唯有叶言学了。这个事实让他无比痛苦,他很想走过去将百年前自己舍弃掉的那一半恶念拥入怀中,告诉他:“我们有未来的,你不要害怕。”
可他不能,天命窥测着一切,熙照的恶念也感知着他的思绪,他的机会只有一次。最终的那一次。
于是第二次遭到割舍的熙照恶念没有一丝挣扎,对生灵失望透顶的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对另一个自己失望透顶,他望着叶言学登天的背影,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叶言学的眼眶湿润,流淌了满脸的泪,却没敢回头看他一眼。
百年前,沉没于伊斯达尔旦涧底的黑金神殿成为这世上最阴邪森冷到近乎歹毒的监牢。
被囚在其中的第九神明熙照在里面度过了漫长的一百年,一百年不见天日,流转的时间皆是煎熬。
谁说神明不会怕冷?谁说神明不怕孤独?
连接了凡尘与神界的通天之路神峰尚且难耐孤寂,一个爱过世间万物的神明又怎么会不知煎熬为何物呢?
叶言学在极端的黑暗中听到孤独的神木熙照在与自己对话,那是他的声音。
所以熙照恶念不会懂得,这世上,其实没人比叶言学更加心疼他。
他们是从身体中割裂出的另一半,他们互为彼此至极的绝望中唯一
的陪伴和依靠,这些,叶言学都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