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冷着脸走近,爹爹抓住他的手,使劲咽着口水,憋了最后一口气,依旧坚持问他。
「如果……如果我,我现在跟你道歉……为你的父母,你能不能……」
爹爹混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水,他瞪大眼睛:「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啊?能不能原谅我?」
他吃力地攀着陆执的胳膊,乞求着他,用最后一口气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为自己的人生寻一个解脱。
陆执嘴唇发白,漠然地和他对视,面对爹爹悲切的眼神,他阖上眼,几经张口,最终还是残忍地说着。
「不能,我永远不能。」
得到了答案,爹爹泄了气垂手倒在了床边,呆滞绝望地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陆执覆手轻轻盖过爹爹的眼睛,他还是那样沉默着,只有那只手收回身侧在不停地颤抖,几番握拳才冷静下来。
爹爹最终都没能求得原谅。
我最终都没有和最疼爱我的两个人说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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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名阿鼻地狱中,我也不停地忏悔过,我求他们。
给我一个机会,施舍我一个机会吧。
无论什么代价好不好?
能不能让我和我爱的人们再见一面。
我愿奉上我的一身血ròu,铸一座阴阳相接的桥。
让我再牵着他们的手,郑重道一回别,说出那句丢失了很久的「再见」。
意思是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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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是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有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撕扯着我,他们在我耳边痛哭呻吟,诉说他们的苦楚,求我帮他们逃跑。
我还是如此无力。
都是困在红尘世间,无处挣脱的人,谁又能救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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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听说他早些年受伤,一颗子弹弹片留在了靠近心脏的位置,这回肺部受伤有所影响,医生本来想把他体内的子弹都取出来,但技术有限,手术承担的风险性太高,他拒绝了。
我只去看了他一回。
惨白的一张脸,躺在床上,长卷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漠的眼睛,简直认不出这是世人望而生畏的陆督军。
他脖子上熟悉的吊坠隐隐落在衣服里,我伸出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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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眼睛越来越不好。
她答应了爹爹不再哭,可总还是会伤心,情至心头时,难免忍不住。
她还安慰我,说眼不明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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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出院后好像比以前更忙,上回去北平待了两个多月,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
可他总让马副官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上回是万花筒,这回是望远镜。
马副官问我有没有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