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大哥的腿被打得留了后遗症,他一辈子都只能拄拐走路了。
莫名地,在中国强取豪夺、罪恶深重的日本人,一下子成了宋家应该感恩戴德的恩人。
我逃避着这一切,也无视了我本就该直面的事实。
杀人犯的女儿现在也是汉奸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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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最近都很忙。
他和佐藤将军也有过来往,他们实力相当,互相牵制。
就算他们各自的军队都已经对抗在了战场上,他们的首领依旧会出席同一场宴会,觥筹交错,笑着谈判。
只是笑容里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都痛恨日本人,就算是依附日本的父亲、坐稳高位的陆执,他们都是恨日本人的。
我不太懂他们的争权夺位,也不懂他们的政治纠葛。
我只知道外面游行的声音越来越大,死的人越来越多。
佣人们给我形容:「那尸体都一板车一板车地拉,吓死人。」
这世道真的很乱,真的很难,也真的很累。
出趟门我能听到的都是哭声。
儿子战死沙场的哭声,丈夫下落不明的哭声,残肢尸骸,饿殍遍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绝望。
这种绝望让旁观的人都忍不住窒息,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我在街上给钱的时候,大家是来抢的,可还是会有人被打死饿死,有些巷子里总是躺着尸体,后来我才知道,我救得了一个人,救不了千千万人。
渐渐地,我不敢再出门了。
我守着自己的私欲,宋家现在平安,生死是别人在经历。而我,躲在督军府,花开得很鲜艳。
对,花开得鲜艳就好。
战争离我很近,甚至有些早晨我是被炮火吵醒。
战争离我很远,我每天过得依旧很优渥,仿佛还是从前骄傲尊贵的大小姐。
这种可悲的侥幸心理一直持续到许君初告诉我,他要去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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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初跟我说的国家大义我都明白。
可是枪炮无情,随时会夺走他的性命。
他信上轻松地写着「有空就来送我吧」
我恨不得回他一个「滚了就别再回来」,可数次提笔,我终究什么都没落下,反而眼睁睁地看着墨点晕开,无法挽回。
我还是去火车站送了他。
他穿回了清爽的中山装,没有胡茬,眼下也没有乌青,洋溢着微笑,还是我从前那个光彩夺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