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雨后,天空并未彻底放晴,倒像是因为昨夜后半段的收敛而意犹未尽似的,仍聚着层层乌云,笼出一片阴沉天色。
不过阴沉归阴沉,到底也没耽误天亮,临近清晨之时,远处屋宇、近处草木的轮廓都在逐渐褪色的天幕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浅淡曦光透过落地窗染进卧室,虽不刺眼,却也已是扰人清梦的光源。
主卧大床上的宋野城微微蹙眉,身体像是即将醒转,可脑子却还陷在黏糊糊的梦境中不肯复苏。
脖子有点痒。
这是感官恢复知觉后的第一反应。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脖颈,感觉下巴蹭到了某个毛茸茸存在,不禁有些困惑又有些迷蒙地掀开了一只眼。
眼前是蓬松柔软的发顶。
这个认知延迟了两秒才从迟钝的反射弧传进大脑,伴着紧随而至的、锁骨被温热鼻息扫过的微痒,犹如点燃了一根滋滋作响的引线,下一秒轰然引爆,在胸腔里无声地炸出了漫天烟花。
——他在我床上,在我怀里。
迟来的判断跃出识海,昨夜记忆瞬间回笼,加速的心跳将血液推进四肢百骸,令全身每个毛孔都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宋野城稍稍离开枕头,自上而下看向怀中安睡的侧脸,目光从那白皙的脸颊、淡粉的嘴唇和乌黑的眉眼上扫过,心中既雀跃又觉得不真实。
他就仿佛一只被活宝贝砸中的大型犬、不知该拿这宝贝如何是好般,抬手用指尖轻轻勾了勾那细密长睫,低头用鼻尖蹭蹭那鼻尖,又凑近亲亲那放松的唇角,满足的笑意浸透眼底,几乎要化为实质满溢出来。
江阙体质偏弱,浅眠时容易被任何动静或光线影响,深眠时却又很难醒来,再加上昨夜情绪波动太大消耗了不少精力,这会儿虽然宋野城做了些小动作,他却还是处于熟睡中,只是若有所感地抿了抿唇,还无意识地寻找热源般、又往宋野城胸口挨近了些。
宋野城也有意让他多睡一会儿,并不打算吵醒他,然而刚准备靠回枕头继续扮演人体暖炉,却不料忽地听见了一阵震动声。
嗡——嗡——
声音不算很大,但在这寂静清晨还是显得有些突兀,宋野城赶忙扭头左右找了找,好容易才在枕头和床头的夹缝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看了眼屏幕后,他小心翼翼地转了半圈身,特意压低音量接起了电话:“喂……妈?”
“儿砸,”对面的秋明月听出了他气音般的嗓音,“还没起床呢?”
“嗯,”宋野城低低应了声,“怎么了?”
“你在哪儿呢?昨晚没回家?”
宋野城有点莫名其妙:“回了啊,我现在就在家呢?”
“啊?”秋明月似乎有点疑惑,“那你家里跳闸了你不知道吗?”
她话音刚落,忽然“啪”地一声,卧室和浴室里的灯齐齐亮了起来。
宋野城呆了一下,瞬间反应了过来:“你在哪?”
对面的秋明月好笑道:“你爸刚把我从机场接来,还想着给你个惊喜呢,结果到你家地库发现连电都没有,我们还以为你没回来住。”
“啊……”宋野城有点没回过神,“你们到地库了?”
“嗯,”秋明月道,“那我们现在上去了?”
“哦,好。”
宋野城挂了电话,当即转身去看江阙,便见他果然已经被明亮的大灯晃醒,此时正半睁着惺忪睡眼,有些迷糊地望着他:“……谁来了?”
他这嗓音绵软、眼里还带着朦胧水光的模样实在可爱,宋野城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然后才答道:“我爸妈。”
江阙瞬间张大了眼,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连被亲的羞赧都顾不上了,呼啦一下从被子里坐起了身。
大约是动作太快的缘故,刚坐起他就有些晕眩地扶了扶额,宋野城赶忙跟着起身,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后颈:“你急什么呀?他们来就来了呗,又不是来查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