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恩问:“七天了,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
“没有,长官。”一个狱卒回答。
“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另一个狱卒说,“他会想办法够到扔下去的面包,那时候会有一点水声传出来。”
伦恩的眼眸变得深沉,他望向水牢深处,流转着莫名的心思。
他当然知道整整七天了简子晏都没有开口求饶,他一直都在等着他开口,但他没有等到。
简子晏之前受伤有多重他也知道,再加上他新划出来的那些伤口,他是怎么忍受住一直待在这肮脏的水里,宁愿吃被发霉的面包,也不愿意向他开口服一句软?
伦恩分不清自己心中这复杂的感情,但他知道,他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你们都出去。”他开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狱卒们有些惊愕,但无人敢反抗他的命令。
伦恩站上升降台,随着手摇机关,他缓缓地降落到了水牢中,停留在水面之上的位置。
他一蹲下,就能摸到简子晏的脸颊。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他的指尖刚一碰到简子晏,简子晏就猛地抬起头来,虽然被裹住了眼睛,但伦恩下意识地感受到一股颤栗感,就像被猛兽盯上而产生的危险预警。
伦恩的指尖隔着眼罩,慢慢描摹着简子晏的眼部轮廓。
简子晏向后仰了下头,但他被紧紧绑着,再怎么移动也空间有限,只能任由那冰凉的指尖摸上自己的脸,露出极为厌恶的神色。
“你明明知道怎么做会让自己舒服一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倔强呢?”
水牢很深,周围十分安静,伦恩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让整个水牢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声音,将简子晏紧紧包裹。
这种被掌控的压迫感,对于简子晏这种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想必会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吧。
他猜得没错,简子晏现在的确非常不适。
连续七天待在这种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这样极致的安静中,他静心屏气,不止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体力,更是因为一旦他发出大一点的声音,就会给他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折磨,甚至连水波声与自己的咀嚼声,都让他倍感痛苦。
现在伦恩以正常的声量说话,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百张鼓同时在他耳边捶响,给他的心脏带来了巨大的负荷。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在幽明光线的映衬下,就像是一个虚弱的幽灵。
伦恩没有得到回应,也并不在意,他望着简子晏心想,他怎么能看起来这么干净呢。
即使他身处在肮脏的环境里,即使他双手满是鲜血,他看起来也仍然这样漂亮,这样……让人心怜。
伦恩突然很想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于是他解开了简子晏的眼罩。
简子晏没有马上将眼睛睁开,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一股令他极为不适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长久没有见光,再微弱的光也能给予眼睛强烈的刺激,简子晏一睁开眼,生理性的酸涩泪水就流了出来,正好滴在伦恩的手指上。
伦恩愣住了,简子晏却不在意,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