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不由在心里轻哂一句:瞧瞧这女人过河拆桥的本事。
他觉得他应该生气的。
毕竟宋嘉琳这个女人口蜜腹剑,善于出尔反尔。
在招惹了他之后,又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要和他划清界限。
可是他——
思绪就此被打断,原野甚至有些懊悔起自己为什么今天稀里糊涂地就出了门,还驱车到了这附近。
……简直就像是为了等着谁。
原野没有说话,略一低头,侧过身替宋嘉琳系上了安全带。
他的唇形很漂亮,是标准的亲吻唇。
刚才侧过身靠近的时候,有一霎那,宋嘉琳以为他又和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一样,要来吻她。
原野用右手握着方向盘,转过脸来看宋嘉琳:“附近新开了一家烤鱼,想吃么?”
宋嘉琳淡淡地笑道:“现在才几点。”
原野嗯了一声,不徐不急地道:“算你请我的。”
宋嘉琳诧异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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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琳不是一个多么爱吃鱼的人。
她随宋国平,吃鱼容易被鱼刺卡嗓子眼。从小到大,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医院地耳鼻喉科。从前在家的时候,谢菀如果煮了鱼,每每贴心地替她们父女剔去鱼刺装到小碗里。
所以当原野停好车,推开烤鱼店的玻璃门的时候,宋嘉琳突然地就改了主意。
“请你吃点好的。”
宋嘉琳径自在前头带路,熟练地带着原野穿过两条宫巷。
栉比鳞次的高楼和五光十色的霓虹共同构成了宋嘉琳居住的这座繁华商都华美的表壳,但它的内里仍然是旧的,只是这些旧的东西需要人更小心地去发掘。他们又拐了个弯,才站定在一处其貌不扬的民居前。原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像是在怀疑宋嘉琳将他带到了什么奇怪的旮旮旯旯,好杀人灭口,借机赖掉这顿饭。
宋嘉琳呵呵笑了两声,迈上台阶,摁响了门铃。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包腰裙,将微卷的栗色长发绑成了高马尾,既简洁又干练。
原野在她身后追问她:“你的腿好了么?”
宋嘉琳没回头,随口道:“差不多了,周末再去拍一次片。”
小洋楼的铁门打开,出来开门的中年女人,宋嘉琳管她叫曾姐。
民居外面看上去看上去无甚出彩,却原来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原野向来不是什么重口腹之欲的老饕,自然和这样隐匿在闹市中央的小饭馆无缘。但宋嘉琳却像是这里的常客,一落座就熟稔地点了两盅rǔ鸽云腿汤,一份粉蒸小排、一道蒜蓉蒸扇贝,一份清炒茭白。
原野曾在大学的时候赴牛津交换一年,住家是一对非常慈祥的老夫妇,儿子在美国念书,膝下空虚,因而有几分移情到原野身上,时常主动邀请这个高大英轩的年轻人一起共赴晚餐。尽管吃来吃去也不过是鱼和薯条,还有土豆泥这两样而已。住家的女主人曾在餐桌上问原野,中国最具代表性的食物是什么?
那时候原野想了半天,始终没有想出一个结果。
中国太大了。南腔北调,鲁人好咸,浙菜偏甜,哪怕只是广东一省,还要分出广府、客家,潮汕三派菜色,而三家又各有千秋。
在等主人上菜的时候,原野不知抽了哪根筋,把脑子里突如其来的这些思绪全部对着面前的宋嘉琳托盘而出。
宋嘉琳听了一会儿,抬起头,笑得很狡猾:“所以英国菜除了鱼和薯条,就没有别的了么?”
原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莞尔。
其实他在英国的那一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便利店解决一日三餐的。直到现在,他一看到吐司和豆子的搭配都有点想吐。但他还是装模做样地想了一阵,而后用一种颇为犹疑的语气说:“那时候住家的女主人时常煮一种汤,我已经忘了它的英文名字,只记得它长得有那么一点像樱桃萝卜。”
“比奶油蘑菇汤好喝很多。”说到这里,原野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有一点扭曲。
宋嘉琳哈哈大笑起来:“甜菜根?”
尽管宋嘉琳身上有着许多漂亮女人的共同缺点:是个脾气极大,习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并且还要冷嘲热讽上几句的娇公主,但她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很有趣的聊天对象。
宋国平和谢菀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极为重视独生爱女的教育。宋嘉琳从小到大在兴趣班和家教老师上花的钱恐怕足够买套房。宋嘉琳自己虽然散漫不求上进,却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颇为博闻强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