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招呼人:“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新会计,刚过来,正收拾办公室呢,今天就能上班。”一堆人又轰隆隆地跟着走。这就是小孩的特点,干点啥都爱扎堆。你说去见会计有他们啥事?老老实实地蹲着继续收拾广玉兰叶子不好吗?不好,小孩就是啥都好奇,啥都要要凑热闹。陶老师带着大部队往外走,刚好碰上客商过来看货。人家伸手一指:“这个怎么卖啊?”陶老师抬眼看是插花花篮,随口应道:“这个卖30,商场里一样的最便宜也要85。”结果客商立刻瞪大了眼睛:“这个也要卖三十啊?你们真是抢钱了哦,玫瑰花就算了,一把麦子也要卖三十!”陶老师刚想说不是,小麦他们是拿来做贺卡的,没打算插花。带那客商过来的嬢嬢立刻瞪大眼睛抢话:“这还贵啊?人家一把龙柳五支卖65呢!我们这是普通的麦子吗?这叫……金麦……金银滚滚来,开业就大卖。多好的兆头,哪家开店有了这花篮,不愁东西不大卖!”中小学生集体惊呆,他们本以为江海潮硬扯什么小麦是“丰收的季节收获灿烂的人生”已经够点石成金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嬢嬢还能扯上“大卖”!不愧是湖港出了名的保媒拉纤人啊,死的都能给说活了。好兆头,的确是好兆头。没看到人家客商顿时眼睛一亮,连着附和了好几声:“金银滚滚来,开业就大卖。”吗?现在鲜花市场的一个重要销售渠道就是开业庆典用花。哪个做生意的不搞上两排花篮摆在门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开张了。金光闪闪,开门大卖,好好好,这就是现成的开店花。“15啊,一束最多15啊,多了我肯定给不了。”客商直接拦腰砍。大人们还没表态,美术生们先嗷了起来:“不行,15块钱打发叫花子呢!”开什么玩笑?一束麦子起码100来根,他们做干花贺卡卖,精准投放中考和高考生,最少也能卖一百五十块钱。傻子才干呢!他们立刻抱起金灿灿的小麦就跑。吓得客商本能地在后面追:“20啊,最多20,真不能加了!”杨桃一边跑一边问:“大姐,我们真不卖吗?”“卖,当然卖。”傻子才不卖呢,一把小麦人家都叫价20了,那一亩地得有多少把小麦呀?起码能卖好几万!班长跑的都要喘不过气了,急得要命:“都当花卖了,我们的贺卡怎么办?”“再晒呗。”江海潮不以为然,“做贺卡跟卖花之间又不矛盾。”“可是我们只有两亩地的麦子呀。”“再割呗。”江海潮脱口而出,“小麦才一块钱一斤,我们一千块钱收一亩,保准没问题。”海军跑得气喘吁吁:“可是大姐,你不是说不割麦子了吗?你跟家公爷爷还有陶老师都说了。”呃,这个。她本来的确没打算食言。可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呀。才不会让出主动权(捉虫)江海潮一口气又要了十亩地的麦子。她本来打算如果在湖港受到的抵触情绪太大的话,她就转去江口找菜头爷爷当中人买人家的麦子,不说清楚到底干嘛,先糊弄过去再讲。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像家公爷爷一样,情绪激动,坚决反对糟蹋粮食的人似乎属于凤毛麟角派。哪怕嘴上批评他们说不爱惜粮食的陶老师,再听说一亩麦子的收购价为1000块之后,也二话不说把自家和娘家的5亩小麦一并给贡献出来了。至于剩下的5亩,咳咳,校长家和他老丈人家不也种了麦子吗?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真肥水哦。虽然书上报纸上老说什么小麦亩产过千斤,但不知道是品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他们这里都已经号称鱼米之乡了,但实际上小麦的亩产也就八百斤。八百斤小麦能卖多少钱呢?现在市场的收购价是100斤70块。按照报纸上的说法,今年小麦大丰收,收购价还会稳中下降。这些麦子从田里收割起,还要经历打麦晒麦的过程,然后才能拖去粮管所卖。而小麦难脱粒又是出了名的。它不像油菜一样用脚踩就能把菜籽踩出来,也不像稻子有专门的打稻机。农民把小麦从田里拖出来之后只能铺在马路上,依靠来往的车子、拖拉机和人的踩踏,以及自家用连枷不停地拍打麦穗,才能让麦粒滚出来。况且夏收夏种还是农村出了名的双抢时节,收完麦子和油菜之后就得抢天时赶紧移栽秧苗,好保证水稻有足够的生长时间。前后连着一个礼拜,简直能累死人。考虑这种种现实因素,赶在五月下旬,避开农忙,把麦子高价卖给校办厂,当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么一想,校长和陶老师如此积极,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哪怕不是他们,换成湖港其他农家,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别说什么糟蹋不糟蹋粮食啦,大家赶着种西瓜把青麦子割下来做碾转的时候,也没人提粮食不当粮食吃嘛。江海潮迅速地做好了心理建设,坦荡荡地投入到小麦做干花的事业当中去。小学生的思想境界太低,搞不懂什么叫做粮食警戒线。她的思维模式近乎于单线条,居然重要,那就把价格提起来呗。在工厂里,决定工厂发展的技术工种拿的就理所当然比普通工人多。那种地应该也一样啊。既然价格上不来,种庄稼赚不了钱,那就代表不重要嘛。起码在决定这一切的人眼中,没那么重要。她欢欢喜喜地掏了一万两千块,拍拍pi股回学校上课了。等过了一个礼拜回来,她和她的小伙伴们直接傻眼了。妈呀,她错估了形式,她完全没想到十二亩小麦竟然有这么多麦穗!湖港镇放弃中考的初中生和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的往届生几乎全被招来赶工了。按照大家初步统计的结果,一亩小麦大概有40多万麦穗。十二亩田加在一起,呵呵,轻轻松松突破五百万。即便把这些全都做成麦穗花束,一束一百穗,那也是五万多束花呀。以二十块钱一束的单价批发卖出去,轻轻松松成交百万。但如果换成干花贺卡的话,那可是一把头突破五百万啊,直接朝着年产量千万的目标一路狂奔。只到了这一步,大家真不敢想了。五百多万张贺卡,那得卖到猴年马月啊。以一年为单位,其他贺卡都不卖的话,那一天也得走货……“一万三千六百七十张。”海音已经给出了答案,皱眉毛只担忧一件事,“五百多万张贺卡,来得及做吗?”她完全没想过贺卡卖不掉的问题,大姐说了,北京的天意市场“三大军”,每个摊位的贺卡年销量都达到百万张以上。现在他们不过五百万张而已,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贺卡又不是鲜切花,只要贮存得当,放一年又怎样呢。其他小伙伴可没她的乐观精神。这种贺卡主打中考高考市场,然而他们全市乃至全省,又有多少中考高考生呢。还是按照大麦花卖出去吧。没错,为了让产品更吉祥更喜庆更切题,他们硬生生地指鹿为马,给染了金黄色的小麦改名为大麦花。大麦花,大卖花啊。谁让他们这儿不产大麦呢,好比小熊猫长大了叫大熊猫,小麦长大了自然也应该改叫大麦。咳咳,理不直气也壮,就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江海潮只能遗憾的接受了大部队的建议,主要卖大麦花吧。毕竟卖出去一捧大麦花,就相当于消耗了一百张贺卡的原料,出货快呀。不行不行,为了多挣钱,他们可得想办法再好好刺激把贺卡的销量。不等三个臭皮匠想出赛过诸葛亮的招儿,竟然有人主动找上门,一开口就要批发一万张贺卡。“不过她希望先拿货,等到她把货卖掉以后,再跟我们结账。”夏露姐姐有点无奈又有点不好意思,“她能力挺强的,是我们学生会主席。”不然她也不好意思把电话打过来,因为她知道小老板向来概不赊欠,走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路线。江海潮一点也没被学生会主席的身份给震撼到。她跟大学教授做生意,都讲究钱货两清。学生会主席而已,那也还是学生啊,又没稳定收入作为抵押,她凭什么赊货给对方?除非这位主席姐姐能够提供足以让她信服的销售方案,那她才可能考虑。小老板态度坚决,打工人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个人喜好直接得罪给自己发工资的人。夏露姐姐如实转达了老板的态度,表示爱莫能助。其实她也好奇呀,一开口就是1万张贺卡。转眼就是六月份了,直接进入考试月,然后学校放假,大学也就变成了一座空城。学生会主席再能耐,又如何能够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走掉一万张贺卡?现在找上她们试衣间的门,要求批发贺卡的,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宿舍凑在一起,拿五百张货。出师未捷,学生会主席却没放弃的意思,直接要求跟江海潮联系。得到允许之后,她一开口便上大招。她之所以敢第一次做生意就开口要一万张货,不怕卖不掉;是因为她从来就没考虑过零售,她走的是批发路线。批发给谁呢?当然不是小商品市场的商贩,也不是走精品店或者书店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