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头一回周谡私下约见周卓,仿佛终于想起了他这个有功劳没福享的小舅子。
周卓原本还想摆摆臭脸,就像之前男人毫不留情,当着军中将士的面赏他板子那样,可周谡开口一句话就让周卓破了功。
“想不想娶媳妇?”
周卓愣过之后红了脸,一个字也发不出。
怀瑾亦是错愕,这小子才多大,再说了,战事胶着,敌人未灭,娶什么妻。
周谡不以为意,继续问:“娶一个可能不够,给你两个可好?”
周卓面红到脖颈下,连声气都哼不出来了。
怀瑾虽然忌惮周谡身上的威势,但瞧着小子可怜,忍不住帮腔道:“这时候说这事儿不太妥,要娶,还得问过周伯伯的意思。”
“长兄如父,姐夫亦然,这个主,我给你做,只问你愿不愿意。你现下小,不愿意圆房,那就晾着,不过是多养两个闲人,若是不够用,封你个万户侯可好?”
万户侯又是什么玩意。
周卓不懂,怀瑾却是变了脸。
万户侯,享食邑九千户,近乎于万,也是此名由来,但我朝至今无人享此殊荣。须知,柱国公乃勋爵之首,食邑五千,已经是到顶了。
轻飘飘几句,说封就封,儿戏一般,到了此刻,怀瑾想不深究都不能够了。
“你到底是谁?”
怀瑾看着面前身着玉冠紫袍,威仪尽显的男人,回想他们在清河县城门口的初遇,以及后来的种种奇遇,心中已经有答案,呼之欲出。
“等等,说清楚,万户侯到底是个什么鬼?”
怀瑾心乱如麻,回头便是一句:“万户侯就是让你子孙八代都衣食无忧的鬼。”
皇城内,本以为劝君议和是件极其困难,近乎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不想周谡传到京中的密信竟是同意了,但有条件。
当礼亲王读出这个条件时,简郡王简直是不可置信:“一个侥幸打了场胜仗的毛头小子,何德何能,封万户侯,还娶两位公主。”
太后听到这,蹙了眉:“蛮夷之地,哪来的公主,不过是抬举她们罢了。”
“皇兄这是摆明了不想娶,我们又能如何?倘若因这事激怒了皇兄,死守在那里,结果如何,更是难料。”安王中肯道。
淮南长公主看他一眼,心头越发觉得怪,这位半路冒出来的皇嗣带上衮冕,半遮面容,往龙椅上那么一坐,声音再压一压,沉厉几分,想必就连太后都没法分辨出真假来。
“栈道便要完全修复,也不是几天就能好的,粮草军需能否及时供应上,戎狄那头又是否还有外援,亦难说。”安王极为理智地条分缕析。
在场几人皆是心情沉重,礼亲王扫过一圈,最后对太后道:“圣命不可违,不如就这样吧。”
“不这样,又能如何。”太后一声冷笑,依她对皇帝最后那点了解,多半是缓兵之计。
皇帝收回两城后,参与屠戮百姓的敌军将领,一个都不留,悉数斩杀,可见皇帝对戎狄有多仇视,又怎么娶那边的女人。
皇帝不愿娶,她还能硬塞不成。
过去塞了那么多,弄得母子离心,这样的蠢事,她再也不会做了。
周姓小将因收复失地有功,且冒死破城,救下一批正要遭蛮人毒手的老百姓,可谓智勇双全,堪称少年英雄,如今军中正值用人之际,皇帝又惜才,特封赏为万户侯,以示恩照。
此等喜讯传到清河县,已是除夕,全城的人与有荣焉,除旧迎新之际,家家户户又多放了两挂鞭炮,更添喜气。
于是,一整宿,鞭炮声就没断过。
周窈将门窗通通关紧,仍是隔绝不了满街喧闹的声响,只能用老虎帽子把儿子耳朵捂严实。
谁料小娃娃一点都不怕,也毫无困意,鞭炮声越大,他露出新发的几粒小乳牙,笑得更欢。
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娃娃吸引走了,听闻天大的喜讯,反应也只是平平,好像周卓是外面那些人家养的,他们只是看客。
周二妹逗弄够了外甥,才后知后觉地诶了声:“那小子一下子给我弄来两个弟媳,那我不得包两个大红包。”
周父对蛮人深恶痛绝,不仅不喜,反而厌弃道:“他若敢带回来,就叫他另寻别处,我这里庙小,容不下。”
谭钰厚着脸来周家凑热闹过新年,听到这话,不由委婉道:“这婚事是御赐的,面上的章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尽管谭钰也搞不明白那位什么意思,自己不想娶,就全推给小舅子,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下娶俩,也不怕吃不消。
唯有周窈,谁也不看,只低头望着怀里拍手直乐的儿子,轻声细语:“我们谁也不听,等爹爹回了,问他可好。”